本刊記者? 鄧郁? 發(fā)自北京?? 實習記者? 聶陽欣
編輯? 雨僧? rwyzz@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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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豬圈養(yǎng)在一片六百多米高、共76座的塔樓群里，頂樓養(yǎng)魚（喂豬），以免養(yǎng)殖業(yè)過度吞噬荷蘭緊缺的土地；
爬上30米高、180層臺階的戶外長梯，直接登上鹿特丹二戰(zhàn)時期的老樓屋頂，俯瞰全城；
把房子蓋在中國南部山城被鑿掉一半的喀斯特巖壁間，開拓出阿凡達式的美景；
住在9到11平米、格局錯落的小房間，身邊不時有鄰居穿越和問好；
再要不，按照軟件的指示，你（業(yè)主）自己來設計房子吧，別忘了水電也自己接……
這些或建成，或半途夭折的建筑設計，都來自MVRDV建筑規(guī)劃事務所。在荷蘭和全球建筑界，MVRDV以關注多樣性、高密度，探索“新都市主義”著稱。他們并不滿足于單體建筑的設計，而是以大數(shù)據(jù)分析和研究的方法，關注建筑與城市和未來的關系。
2019年12月8日夜，北京“玉河夜話”沙龍舞臺，MVRDV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之一威尼·馬斯（Winy Maas）擔任主講人。頂著一頭淺栗色蓬亂頭發(fā)，信步游走、滔滔不絕的馬斯，從紐約第五大道的綠色夢想，講到杭州大城北核心示范區(qū)的規(guī)劃概念。一個多小時信息密集的講演讓聽者有些恍惚，這位精力旺盛的“設計頑童”究竟是個統(tǒng)計控、環(huán)保布道者、朋克風“指揮家”，還是頭腦高速運轉(zhuǎn)的極客？
在馬斯的老友、藝術策劃人翁菱眼里，馬斯就是個徹底的夢想家和觀念藝術家。建筑評論家周榕感慨，馬斯讓他想起茨威格的中篇小說《象棋的故事》。在那個故事里，被納粹囚禁的B博士長年自我對弈，擁有與常人截然不同的思維方式。“馬斯也是，腦子越轉(zhuǎn)越快，好像自己跟自己下棋，自己就是甲乙方同體。面對這樣的人，我們沒有什么辦法，只能等他自己轉(zhuǎn)，但也許他永遠都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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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和你的建筑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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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歲時，威尼·馬斯為給童子軍募款，建造了自己平生的第一個建筑作品：一個用木棍和繩結(jié)做成、可以坐四個人的摩天輪，形如月神公園的景點。馬斯備感自豪地說，那是他頭一次把“異想天開”變成了實物。
童年的小馬斯很在意感官體驗。那時他的另一個作品，是和同伴用黑色塑料創(chuàng)造出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屋”，目的就是讓客人去察覺“你體驗到什么，感覺到和聞到什么？你如何走出去？”一切都得靠他們設計的或軟或硬、或長或短的輔助設施去感知。
半個世紀之后，鹿特丹市中心樹立起了馬斯和MVRDV團隊設計的一座熱鬧的“主題公園”——用途卻是滿足人們的吃喝、購物與居住。
這是座名為市集住宅（Market Hall）的拱形多功能建筑物。建筑下方的生鮮市集，以斯德哥爾摩、巴塞羅那和巴倫西亞的食品市場為原型，每天人頭攢動，川流不息。兩側(cè)內(nèi)墻和天花板上萬余平米的巨大壁畫印刷在穿孔鋁合金面板上，畫上赤橙黃綠的果類在燈光下似波紋流動，訪客有如置身一個巨大的水族館。整棟樓228套公寓，不時有住戶從窗戶或玻璃地板觀察市場上的動態(tài)。
馬斯可不是那些光鮮統(tǒng)一的都市大商場的愛好者。他總是說，市集住宅不應該像倫敦的哈羅德百貨公司那樣，由一位設計師來主導設計豪華的美食廣場。它需要有點粗糙，“并且是屠夫可以在周圍灑血的地方”。當然，太嘈雜生猛也不行，公寓樓的幾百扇窗戶對市場大廳既是觀照，也是制約。公共與私密，鮮活與安全，在這種半開放的空間里實現(xiàn)了某種平衡。
市集住宅 MVRDV設計的荷蘭首座頂蓋式食品市集住宅，內(nèi)部由228間公寓和拱形結(jié)構(gòu)之下的市集商鋪構(gòu)成
圖/Daria Scagliola & Stijn Brakkee
如今，被譽為“鹿特丹的西斯廷教堂”的市集住宅儼然成了城市新地標。但放在10年以前，市民完全無法想象，一個帶著“蓋子”的大市集是什么模樣，更不用說住在里頭！到現(xiàn)在也依然有人不喜歡這個光怪陸離、體量龐大的家伙，但更多的人愛上了它。玉河之夜，中國藝術家喻紅說，這座建筑讓她想起了四合院或者土樓，“大家真正群居在一起，一起吃飯買東西，這種人性能夠作為一種生活方式呈現(xiàn)出來，太美好了?！?/p>
馬斯說過，選擇這個設計，因為他認為開發(fā)商最初提出的方案“很無聊”?！捌鸪?，他們希望有兩棟房子，中間有一個市場……所以你得到一個U形的體量。我說，那為什么我們不翻轉(zhuǎn)它呢？”
他很開心成為那個搗蛋鬼，那個把陌生人凝聚到一起的“魔法師”?！笆澜缟虾茈y找到涵蓋新鮮食品市場的公寓樓，還有餐廳、咖啡館、超市和地下停車場。在這里，食物有了紀念性，人們可以在此慶祝、會面、聊天兒。”
intimacy（親密）和accessible（可及性）是馬斯最看重的兩個屬性。多年來他一直倡導公共與私有、城市與物體之間的流動性，希望建筑能夠帶給人精神上的自由和解放，給人親近感。
他提起自己的另一件得意之作——阿姆斯特丹的水晶屋，“每個人都會去摸它，不管白天還是黑夜。你可以和你的建筑握手。為什么不呢？”
水晶屋位于阿姆斯特丹的高檔購物街P.C.Hooftstraat。整條街的鋪面都有著樣式統(tǒng)一的屋頂，對奢侈品牌商店的改造也概莫能外。據(jù)說市長希望全用符合傳統(tǒng)的紅磚材料，馬斯卻希望用透明的玻璃磚。最終在滿足零售店鋪需要的同時，保留了建筑的特色和個性——混搭：20%的實體磚加80%的玻璃磚。
他用這種透明創(chuàng)造出一種內(nèi)外打通的空間?！白罱K他們做好了樣品，所有的磚塊擺放在一起，超過我期望的精致，藍天白云在這上面反射出漂亮的光澤——這是大氣里最寶貴的東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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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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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馬斯和好友雅各布·凡·瑞金斯（Jacob Van Rijs）、娜塔莉·德·福瑞斯（Nathalie De Vries）一道，取三人姓氏首字母組建了MVRDV建筑規(guī)劃事務所。從一開始，三人便下定決心不做“安全”的事情，以創(chuàng)新的方式做事，提出針對建筑和城市問題的新的解決方案。
20年前，事務所第一個建成的住房項目WoZoCo就劍走偏鋒。一家大型住房公司希望在阿姆斯特丹建造一座100個單位的老年人公寓樓。但MVRDV經(jīng)過計算，發(fā)現(xiàn)只有87個單元能滿足苛刻的采光要求。他們半開玩笑地說：“為什么不將多余的單元‘粘’（懸掛）在建筑物的外部？”客戶喜歡這個主意，但這個看似無支撐的公寓很容易給人不穩(wěn)定的感覺，也增加了額外的花銷，需要在其他地方降低成本。
但 “為什么不？”的方法從此貫穿MVRDV的許多項目。為什么不將帶有玻璃幕墻的混合用途建筑物包裹起來，讓它看起來像傳統(tǒng)的荷蘭農(nóng)場？為什么不漫灌一家破舊的購物中心，把它變成一個生機盎然的游泳瀉湖，讓游客可以在老建筑的廢墟中游泳？為什么不將網(wǎng)球俱樂部屋頂變成一個街頭劇院，從而充當俱樂部的觀賞畫廊和廣告呢？
曾在大都會建筑事務所從業(yè)的經(jīng)歷，無疑讓馬斯和凡·瑞金斯的設計打上了“大膽前衛(wèi)”的標簽。但他們的天馬行空不是無根的漂浮。對社會現(xiàn)狀的質(zhì)詢，對人類未來發(fā)展方向的關注，讓馬斯早早展現(xiàn)出“民主極客”的特質(zhì)。
2008年，馬斯與荷蘭代爾夫特理工大學合作成立了“問題工廠” (The Why Factory)，專注于探究建筑及城市發(fā)展的可能性。譬如，為什么城市建筑不能擺脫封閉和同質(zhì)化，更具個性與靈活性，兼顧自我、他人和集體的利益？
(W)ego MVRDV提出的未來主義概念住宅(W)ego，于2017年10月在荷蘭設計周亮相，同年底也在深圳(深港城市/建筑雙城雙年)展出 圖/OssipvanDuivenbode
(W)ego 就是針對這個疑問的產(chǎn)物。2017 年,在荷蘭埃因霍溫集市廣場中央和 深港城市建筑雙城雙年展，MVRDV 都展出過這一結(jié)構(gòu)。這個9米高的立方體盒子里密布著形狀用途各異的住宅空間：有的又高又窄，要通過梯子抵達吊床或高低床；有的矮矮寬寬，似乎站立就會碰到天花板。不同的房間內(nèi)部緊湊，外部又相互延伸甚至“侵入”，邊界在模糊。
“你有沒有夢見過懸在空中的睡眠方式？如果房間是樓梯做的怎么辦？你敢在一個廣告牌房間里睡覺嗎？你愿意在自己出門時把房間出讓給其他人住嗎？……”馬斯認為在彼此妥協(xié)和協(xié)商、越來越透視和融合的環(huán)境里，個人（ego）逐漸變?yōu)榱思w（wego）。
“如果理想的未來城市更加開放互動，遠離自我中心的態(tài)度，就必然會出現(xiàn)新的多層關系網(wǎng)絡，允許各個階層的新移民之間建立起聯(lián)系。也可以說，這是親密和集體之間，以及私人和公共之間的談判?！?/p>
水晶屋 MVRDV設計的水晶屋，表面所用的玻璃磚剔透漂亮，路人都忍不住觸摸。磚縫間使用了高強度UV結(jié)合透明Delo的工業(yè)粘合劑代替?zhèn)鹘y(tǒng)灰漿，施工過程如同實驗
圖/Daria Scagliola & Stijn Brakkee
顯然(W)ego更適合那些愿意共享的年輕一代，在深圳城中村里展出這個作品也使它更具有一層突破現(xiàn)實窘境、為公租房提供藝術想象的象征意義。
“我的朋友看到(W)ego的照片，第一反應還是，房間也太小了，太有壓迫感了!難道未來我們只能住在這樣的房子里？”我問馬斯。
他解釋，深圳的(W)ego是個臨時性的設計，房間體積確實不大，沒有廚房的原始模樣后來也做了調(diào)整?！拔覀冴P心的是怎樣用較小的預算來實現(xiàn)更多人居住的可能，怎樣在極小的空間里還生活得有質(zhì)量、有創(chuàng)意。不要忽略了這個項目未來的潛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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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誤解的濱海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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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3月，MVRDV在上海設立了辦事處，以便發(fā)展在亞洲尤其是中國的項目。事務所很快贏得了張江未來公園項目競賽，一個占地約10萬平米的新型公共文化藝術中心；位于北京崇文門的摩方購物中心業(yè)已完工；他們還為上海虹橋機場設計了兼具辦公和零售功能的“花瓣樓”，以及在民間名氣和爭議最大的天津濱海圖書館。
馬斯將這座圖書館的內(nèi)部描述為“像洞穴一樣連綿起伏的書架”，中國人則更愛形容其為梯田和“濱海之眼”：五層樓高的純白空間由落地到天花板的書架圍繞，它們在不同的高度交錯排列，形成了類似眼窩的形狀；中央的球形禮堂如同瞳孔，仿佛從建筑物的玻璃幕墻中向外凝望。
三個月前，我和家人特地在假期前往“濱海之眼”，渴望一探究竟。最終只是隔著玻璃門遙遙打量了幾秒——門口聚集了百米長的排隊人流。
“有那么多人排隊參觀，這不是件挺好的事嗎？”馬斯聽到我的遭遇后，笑說。
但他在設計施工結(jié)束后不曾料到，這件心血之作竟然鬧出了“丑聞”。蜂擁來 “打卡”的參觀者陸續(xù)在網(wǎng)上提出猛烈的質(zhì)疑：“那么多的書架，卻沒有幾本真書？用鋁板和印刷的書脊來充當圖書？”
事實上，在MVRDV的設計中，所有的書架都是放上真書，可供人們拿取閱讀。中庭所有的書架讀者都可以到達，一層二層的書架，是從中庭內(nèi)側(cè)到達，而高處三層四層的書架，是從中庭的背面到達。球體展示廳的表面當初設計為鏡面，用以反射公園景色和中庭活動，也因為條件所限沒有實現(xiàn)。
“假書？不是，是假的假書（fake fake books）。我們并不是這樣設計的。”馬斯一臉委屈和無奈。“人們從網(wǎng)上看到這個圖書館，排著隊也要過來，是因為大家相信可以從中獲得知識。書架的每一層都有主題，科學、文學、語言或其他類型。但他們（委托方）直接用了假的假書，理由是不符合防火要求，也許未來他們會真正實現(xiàn)它作為圖書館的本意。”
天津濱海圖書館 MVRDV設計的天津濱海圖書館。書架同時也是階梯、座椅，和中庭的球形報告廳相呼應，共同構(gòu)成一只巨大的“眼睛”
圖/Ossip van Duivenbode
還有讀者認為濱海文化中心內(nèi)有很多消費場所，環(huán)境喧鬧。圖書館成為網(wǎng)紅景點后，來拍照留念的人遠遠多于真正的讀者，使得這座建筑和它的設計初衷背道而馳，“形式大于功能”。
馬斯對此有自己的看法。“公共圖書館是我們這一代最后剩下的真正的公共建筑之一。我們在室內(nèi)打造了一個新的城市客廳。書架是可坐的好地方，你也可以端著咖啡看書（只是圖書館不同意）；也可以進入較高的樓層和閱覽室安靜地閱讀。不同的角度和曲線都是在激發(fā)空間的不同用途：例如閱讀、漫步、開會和討論。它們共同構(gòu)成了建筑物的視線：看到和被看到。”
在中國摸爬滾打數(shù)年，他發(fā)現(xiàn)了這個國家不同城市的同質(zhì)性和差異性，也習慣了和不同利益方之間的相處之道。
MVRDV曾受邀為柳州市南一處世界文化遺產(chǎn)保護區(qū)域做住宅設計。22萬平米的場地之前屬于一個采礦場，由7座小山圍繞著一塊略有起伏的平地，其中5座山頭有一半的山體都被開采得殘缺不堪。
“看起來是一座有魅力的丑陋之城（beautiful ugly city），或者說是丑陋的魅力之城（ugly beautiful city）?！瘪R斯戲說。
柳州采礦場項目 柳州市某地的喀斯特地貌因為多年采礦已被侵蝕。MVRDV提出的方案是將房屋建造在懸崖上，“既能保護山體，又能開闊視野”，但未獲通過 圖/MVRDV
為了抑丑揚美，MVRDV的方案是將房子“包裹”——貼附、嵌入山體斷面，防止被剖切的山體進一步腐化，還能使房屋視野更開闊、空氣更流暢，建起來的房子又好似公園里的一組雕塑。有評論認為，“將山體加固與新建建筑兩個步驟結(jié)合，不僅是尊法自然、保護生態(tài)思想的最好體現(xiàn)，更創(chuàng)造了人工造物與自然景致和諧成趣的一幕?！?/p>
但當?shù)匾?guī)劃部門認為方案“不符合傳統(tǒng)，沒有相關法規(guī)支撐”，拒絕了。
馬斯攤攤手?！拔矣X得房子不適合建在過于平坦的山谷，因為山體爆破過，留下很多裂縫，如不加固很容易給山下帶來安全威脅。那為什么不利用房子來加固山體？就像香港。山谷的自然風景如此美麗，如果能實現(xiàn)，就是新的世界奇跡。但規(guī)劃官員很擔心，柳州以前也從來沒有外國建筑師進駐。有人說，你這樣是毀壞自然風光。我說，不，我是‘修補’它們。我想保護它們，給它們以新的意義?！?/p>
此前《第一財經(jīng)》的報道顯示，作為“革新者”的MVRDV早期在中國發(fā)展得并不順利。在第一輪的明星建筑實驗風刮過后，豐富的想象力、夸張的建筑形式在中國市場反而成了阻礙。2016年年初，國務院印發(fā)指示，要求堅持“適用、經(jīng)濟、綠色、美觀”的方針，防止建造“貪大、媚洋、求怪，特色缺失和文化傳承堪憂”的建筑。
馬斯承認，那場關于“奇怪”的討論對MVRDV是有影響的。“但老實說，我還是希望保持獨立性。希望這個市場可以更開放，愿意嘗試不同的可能性，能夠產(chǎn)生對話，我相信我們的方法會更容易被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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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建筑成為三維的襯墊，
將整個星球包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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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樂觀也在于，在哪里跌倒，在別處再繼續(xù)堅持。
15年前，MVRDV曾為深圳的光明新村做住宅設計?！八麄円笤谶@片還是農(nóng)田的土地上設計一個鴿子籠式小區(qū)。即便如此，人們也會在各種鴿子籠中尋找不一樣的房子。怎樣實現(xiàn)與眾不同呢？人們能不能在開發(fā)者的幫助下自己設計住宅呢？”
于是，馬斯團隊整合了現(xiàn)有建筑并規(guī)劃出新的道路，所有紅線退線20米成為綠化區(qū)域，被綠色包圍的組團形成，最終得到了豐富的城市肌理。他們還開發(fā)了一款軟件，用以計算地價、建筑密度。任何人學會操作后，都可以協(xié)同自己的鄰居，把一塊空白之地逐漸變成自給自足的系統(tǒng)。
“每個人都可以是自己的設計師？”
“我愿意稱之為個人主義?！瘪R斯沉吟了一下回答。“業(yè)主需要自己動手搭建房屋、基礎設施與供水系統(tǒng)，但不能傷害鄰居。軟件經(jīng)理會像社區(qū)管理者一樣幫助設計者。比如怎么來買機器進行水質(zhì)清潔；用電也是自己解決，政府不提供。你可以從企業(yè)購買太陽能。說到底這是一個新型的社會，很自主，也需要你承擔責任?！?/p>
不難想見，這個對主客觀條件都要求甚高的構(gòu)想后來擱淺了。但馬斯并不氣餒，數(shù)年后，他在荷蘭的阿爾梅勒實現(xiàn)了它。
“這里建起了幾千個單元。每家從總的方案選取個人的部分，通過軟件和別人合作，獲得更大空間。人們互相幫助蓋房子，種植蔬果，鋪設下水管道，最終形成整個系統(tǒng)的有機生長。所有這些都沒有依賴荷蘭政府的幫助。”
回到“月球公園”和“黑屋”誕生的那年，男孩馬斯家里的電視機正放著羅馬俱樂部（Club of Rome）的研討和對石油危機的預言：即便科技和經(jīng)濟的發(fā)展，也無法阻擋和緩解氣候變暖的趨勢。
羅馬俱樂部是一個研討國際政治問題的全球智囊組織，通過對人口、糧食、工業(yè)化、污染、資源、貧困、教育等全球性問題的系統(tǒng)研究，提高公眾的全球意識。由于它的觀點和主張帶有濃厚的消極和悲觀色彩，被稱為“未來學悲觀派”的代表。
看到專家們在電視上談論世界將要毀滅，地球?qū)⒉粡痛嬖?，年幼的馬斯卻并不恐慌。半個世紀之后，他越發(fā)樂觀?！叭绻幸患挛也缓ε拢蔷褪俏磥?。我對未來感興趣。為什么不用怕洪水和全球變暖？把它們視為演變的一部分就好，人類可以做很多事情并適應它?！?/p>
正如2018年在清華大學的講座里，他設想的那個未來的日程表：
十年后，現(xiàn)在的機械變形技術會更成熟；五十年后，我們的建筑變形能力會更強；一百年后，我們的建筑單元會變得像細胞一樣；兩百年后，我們可能會發(fā)明一種能夠直接變形的生物材料。
到那時，我希望小說中的場景會變成現(xiàn)實。我希望建筑會成為一層三維的襯墊，將整個星球包裹起來，完全改變地球的外表，將我們的家園冷卻下來。為了實現(xiàn)這個目標，我們要更加關注更大尺度的城市議題——都市主義，我認為這是前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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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MVRDV公號、VOGUE、《第一財經(jīng)》對威尼·馬斯的采訪、CLADMAG對MVRDV三位創(chuàng)始人的訪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