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丨殘雪 入圍布克文學獎的中國作家

稿源:南方人物周刊 | 作者: 一把青 日期: 2019-03-26

“我已經(jīng)寫了三十多年了,讀者圈比起剛開始創(chuàng)作時雖擴大了不少,但依然只能算小眾文學”

在今年布克文學獎公布的入圍名單中,作家殘雪憑藉《新世紀愛情故事》,作為唯一的中國面孔,與來自法國、波蘭、韓國、意大利等地的13位入圍者競逐桂冠。

《新世紀愛情故事》是殘雪2013年出版的小說,沿襲了她一貫的先鋒派手法,講述的是“這些故事也許在現(xiàn)實世界里每天發(fā)生著,而人們并不知道”的日常生活。而就在這趟尋找自我的旅程中,她布置了處處夢境的囈語、晦澀的象征,安插種種閱讀的羈絆,藉以將那些奇幻的想象、濃烈的情緒、獨特的主題推向極致。在中文版的腰封上,她被形容成“中國最有趣、最有創(chuàng)造性的作家”。

從1985年橫空出世驚艷文壇開始,殘雪之有趣,在于她素來都是異類,陳思和稱她“開拓了非常態(tài)的語言和審美空間”,她也是最早一批作品被譯介到海外的作家。

“在外人看來,也許我不過是過著平淡的生活,而實際上,在我內(nèi)面,那個最黑暗處,我經(jīng)歷過情感的驚濤駭浪”,她這樣說,這可視為她的寫作動機——挖掘潛意識的空間,探討靈與肉的對話,其另類的書寫、高純度的表達、復雜的結構,都為進入她的文學世界設下了門檻。

殘雪的中文讀者不多,受眾有限,哪怕入圍的喜訊傳出,《新世紀愛情故事》在豆瓣也只有26人評價。在早前以《最后的情人》獲得美國最佳翻譯圖書獎的獲獎致辭中,她如此形容這種境況,“我所從事的這種純文學,讀者圈不大,如果外部環(huán)境不好的話,很可能自生自滅。我已經(jīng)寫了三十多年了,讀者圈比起剛開始創(chuàng)作時雖擴大了不少,但依然只能算小眾文學。我作為這種靈魂文學的倡導者,當然知道它的重要性。想想吧,如果人類連靈魂都不要了,那就徹底沒希望了?!?/p>

與殘雪的文學環(huán)境共存的,是90年代先鋒派小說熱潮退卻,蘇童發(fā)表《妻妾成群》、《米》,余華交出《活著》、《許三觀賣血記》,標志著先鋒作家們走出“怎么寫”的形式實驗和文本游戲,重回“寫什么”的樸素故事,注重對人物命運的塑造。

而殘雪對這種轉(zhuǎn)型的態(tài)度甚為不滿,表示“他們死守著寫實主義”、“除了我哥哥(哲學家鄧曉芒),還有其他的幾個朋友在《文學評論》、《讀書》上寫的評論之外,沒有人了解我”。她也不認同與先鋒派的戰(zhàn)友們?yōu)槲?,她與他們沒有相同的理念和追求,而是自視為另起爐灶的人,“我不是堅持,而是一種肉體與靈魂的存在,不過就這樣存在了下來?!?/p>

這在殘雪的成長經(jīng)歷中有跡可循,這樣的“存在”似乎埋藏在命運里:知識分子父母被下放勞動,小學輟學,跟隨外婆長大,17歲進入工廠,做過裝配工、車工,27歲開裁縫店,32歲發(fā)表處女作《黃泥街》,并放棄魯迅作家班研究生的入學機會。

不受學術規(guī)訓,仍然走自己的路——她自白,寫小說不用構思,只是不假思索地、每日按部就班地提筆一小時,然后就再不理睬筆下的文字。第二天,再坐下來,就像是縫紉一件衣衫,依靠她強大的抽象思維建構起另一個世界,在中西方語境之間,在人性的善惡接縫處,找到屬于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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