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丁薇的《流浪者之歌》MV在網(wǎng)上發(fā)布，這也是她的新專輯《紀念》（Souvenir）對外發(fā)布的第一首歌。
專輯宣傳照和MV的風格如出一轍，幽冷、頹廢，乍一看讓人“不明就里”。文藝撰稿人墨墨說，了解這張專輯的人會知道，這就是它的調(diào)性。而整張唱片的風格，無論丁薇還是她的制作團隊，都拒絕用簡單的Trip-Hop或是電子音樂來界定。
距離丁薇上一張專輯的發(fā)行，已經(jīng)過去11年。她的不墨守成規(guī)，卻和當年別無二致。
在快餐時代發(fā)黑膠唱片，而且是簽在英國獨立廠牌旗下；與西方“頂級”音樂人合作，在Abbey Road這樣音質(zhì)和價格都不低的錄音室做錄音；選擇發(fā)片前先在上海淺水灣和北京星光做兩場live——只是因為錄音時覺得彼此投契，那就組個樂隊吧，Why not？
“只能容納一兩千人的場地，配備的卻是頂尖的設備和團隊”，丁薇和制作人、她的先生Salt（林朝陽）為這個project已投入了數(shù)百萬。一切都顯得奢侈任性。Salt的解釋是，“所有的計劃其實是完全不商業(yè)的，沒有考慮任何性價比之類的東西。我的愿望就是能掙很多，然后花出去——對自己和對別人做貢獻。我干嘛守著這些東西？”
丁薇并非沒有焦慮和遲疑，但她習慣了不在規(guī)則里生活?！岸∞笔撬孔话闯＠沓雠?。她不喜歡別人規(guī)定好的路子，作品都是在理性精神的指引下創(chuàng)作而成，但又不花哨和浮夸。所以你會看到，她追求意想不到，但她的天馬行空并不是那么突出，是個矛盾的結(jié)合體?！彼暮糜?、音樂人郭亮說。
Sting的御用吉他手Dominic Miller 圖Aspirin
隨性
在Salt心目中，《紀念》就是集種種極致與“不期而遇”于一身的組合。之所以找到英國的獨立廠牌Cooking Vinyl（CV），正因為這家公司尊重和保持音樂人的個性。據(jù)樂童網(wǎng)介紹，CV的合約并不“困身”，甚至連版權(quán)都可以歸藝人（音樂人）所有。他們不再是被公司擺布的木偶，而是有話語權(quán)的“自己人”。
新專輯有Sting的御用吉他手Dominic Miller，Eric Clapton的合作鼓手Ian Thomas等西方音樂界的“牛人”加盟，還有曾經(jīng)拍過Twiggy的八旬攝影師Barry Lategan給丁薇拍攝宣傳照，看起來這些機會“遙不可及”，卻又不是刻意求得。
“Dominic住在古堡里，聽了DEMO說這個音樂非常有趣，很有吸引力。我們就付了從法國南部飛到倫敦的機票，租了一天錄音室。原本只打算錄一首，因為他價格很高，結(jié)果錄了一小時后，他還沒聽夠?！盨alt的眉毛快飛揚起來。
錄音間歇，Dominic問丁薇的經(jīng)紀人Chris，為什么不和Salt組建一支樂隊，“我愿意一起去演出?！苯又鳶ade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鍵盤手Andrew Hale也答應來演唱會。
“她的音樂很豐富，又有邏輯，是我鐘意的路子?！盌ominic Miller對我說，這是他頭一次和中國音樂人合作，但他工作時從不考慮對方的出處，只看雙方是否心靈相通?！耙魳肪褪庆`魂的語言，我們合上拍了。”
文藝評論人孫孟晉認為，和國外一線音樂人的合作機會也許并非惟一，但最后能實現(xiàn)，一是丁薇在這十多年的影視音樂創(chuàng)作中積累了一定的資本，而Salt在和外界接觸時的情商也很關鍵。
在經(jīng)紀人Chris眼中，丁薇有一種令人吃驚的安靜。他雖沒有看到她野性的一面，但能從她的音樂里面分辨出，“她是真正的藝術(shù)家，可以從作品中表達她的情感。Salt則有一種瘋狂的創(chuàng)造力，也有一種靈魂性的前瞻性。他有一雙出色的耳朵，卷入一個復雜過程的時候，他總能做出最好的選擇?！?/p>
專輯先在英國市場發(fā)行，是否有點冒險？海外聽眾能否接受一個來自異域、全然陌生的女創(chuàng)作人？我問混音師Chris Brown?！坝牧餍幸魳肥袌鲆步┗撕枚嗄炅?，正需要這樣特別的音樂，像是一股新鮮的空氣?！彼卮?。
在北京，我和丁薇的見面，也是一次格外新鮮的體驗。
從靠近東六環(huán)的寬闊馬路，車漸漸駛?cè)肓私家暗男〉?，停在一個畫廊和設計所林立的小區(qū)?！斑@里很偏，即便導航也不容易找著?！睂⑽覐牡罔F站送到目的地時，丁薇的助理麗說。
推開門，是4米高的LOFT，走道回環(huán)，粗大的管道在上空盤旋，充滿了工業(yè)味道。《紀念》便誕生在Salt的這間工作室，這也是他們熬夜工作后的休息處。
在餐廳的長條木桌旁，我見到了丁薇。留著二十多年不變的長發(fā)，穿著格子長T和牛仔褲。她眼眸很深，笑起來有種淺淺的柔美。她不會客套地寒暄，一切如同她手上的煙，和她略為低沉的嗓音，安靜地彌散，偶爾蹦出些火花。
丁薇顯然和一般意義上的打榜歌手或明星不太相似。請記者和樂評人上家里來試聽新歌，在她極為自然。對于受邀者，反倒有些不同尋常。孫孟晉和墨墨說，“試聽”這種古老的形式，“既表現(xiàn)出她對這事的認真，又可見她對自己音樂的信心。”
Sade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鍵盤手Andrew Hale 圖程音和
工業(yè)
工作室里最特別的不是從德國運回的家具和Salt鐘愛的老式相機，而是他打造的錄音室。我非專業(yè)人士，但在密閉的錄音空間里，也感受到了被旋律層層包裹的酥麻，和不同音色與器樂融合的微妙。丁薇的歌聲帶著金屬的質(zhì)感，在大開大合的穿透力里，仍不難聽出幾分冷靜的控制。
裝修時，Salt推倒了一堵墻，特地做了“房中房”的錄音棚結(jié)構(gòu)?！颁浺羰宜闹苁菓腋〉?，有彈簧，里面所有的內(nèi)立面是吊起來的。我們請專門為杜比搞測試的工程師測試過，就是為了保證‘所有該被聽見的聲音，都能聽見。’”
為什么要自己建這么高端的錄音棚？丁薇說，在做音樂的過程里，他倆越來越發(fā)現(xiàn)前期的重要?！拔覀冊趯懜琛⒕幥臅r候就應該聽到最準的聲音，而不是期待后期混音師是魔術(shù)師?！?/p>
七八年前，資深編曲、音樂人郭亮時常接到丁薇的咨詢電話，問他發(fā)音數(shù)吃緊該怎么解決，交流軟件升級之后的若干細節(jié)?！拔乙惶炜赡軙?0個電話，打給10個不同的人。大概一個月以后我再也不會騷擾別人問同樣的問題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開始指導別人?！倍∞痹谶@點上不掩飾自己的自豪。
錄音、混音對于丁薇緣何如此重要，樂視音樂總監(jiān)尹亮認為，因為她的音樂不是vocal（歌唱）和旋律至上的那種，氛圍卻很獨到?！氨热邕@張《紀念》，幾年前在瑞典混音的那個老版也不差，但新版絕不是簡單改了改編曲，而是整個音樂結(jié)構(gòu)，對于吹泡（Trip-Hop）整體氣質(zhì)的把握都有了提升，能聽出東方和西方的特點都在里邊?！?/p>
“找到一個特別的好音色”，這確實是丁薇平時工作里最開心的事。她攢了很多新音色在電腦里。常常這個彈幾下錄一點，那個搞一搞，搞著搞著就到了夜里兩三點。“錄音時為一個聲音做處理我們?；ㄈ奶欤⊿alt）先找一遍，我再捋一遍，很辛苦。但他想要的東西和我想要的，百分之七八十能互相理解?！?/p>
只是，如此執(zhí)著于音色的處理，會不會太突出設備的優(yōu)勢，削弱聽者對創(chuàng)作內(nèi)核的感受力呢？樂評人李皖覺得，“恰恰好，專輯保有了先鋒音樂的些微銳度，但主要的目的不是先鋒，而是以先鋒創(chuàng)造的諸多新異素材，成熟地創(chuàng)作，它并非前衛(wèi)領域的實驗品?！?/p>
不過，讓大地唱片的創(chuàng)始人、香港詞作者劉卓輝略為不解的是，“丁薇的音樂難道不更適合坐著聽嗎，就像多年前的世紀劇院？星光只能站著。”
丁薇笑了。從前她對于live house這樣的場地覺得有些隔膜，但基于這張專輯的屬性，她現(xiàn)在很篤定。Salt喜歡live house自由和平等的味道，人們打扮得有趣又個性，每個人都是參與者，演完了可以握手擁抱喝酒?！拔覀兿Ｍ@1000人能聽到特別棒的音質(zhì)和即興演出，感受到舞臺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上海吳淞口，丁薇和制作人、她的先生Salt(林朝陽)為新專輯《紀念》拍攝宣傳照（黃京）
回歸？
劉卓輝在丁薇還是個小女生時便認識她。他說圈內(nèi)大部分人的能力是單向的，但丁薇唱得好，也會寫歌，還會配樂，甚至會給影視劇和別的藝人量身定做。這種具備綜合能力的女音樂人在樂壇是稀有物。
南京女生丁薇從小學二胡，一路在上海音樂附小、附中和學院接受系統(tǒng)教育。高中時對作曲萌生興趣，大學便以此為專業(yè)。20歲時就以一首《猜》讓三寶和黃小茂稱贊，也因此得到了香港大地唱片的合約。
丁薇那時的朋友不是學音樂就是做美術(shù)和戲劇的，譬如今天已是畫家的薛松、曲豐國和藝術(shù)評論家李旭。薛松在常熟路的宿舍成了這群藝術(shù)青年的老據(jù)點。一次他拿做美工掙的8000塊錢買了個特好的音響，大家于是戲稱他家為“常熟路第一音響”。他們一起看李旭從日本帶回來的列儂的紀錄片，一遍又一遍。“聊的都是將來做的事情，充滿遠大的設想?！?/p>
畢業(yè)季很快來臨，畫畫的男生們不知如何找尋出路，丁薇卻很快在上海立足，在酒吧唱歌一晚能掙100塊，成了這群人里最早埋單請客的那個。三黃雞、紅燒肉和小籠包是常打的牙祭，薛松、李旭們既開心又羨慕。
“她非常聰明、開朗，音樂創(chuàng)作上很早就成熟了?！鼻S國回憶。除了丁薇和李泉，那時的上海還有凹凸和鐵玉蘭、電熨斗這樣搖滾風的樂隊，充滿了打開窗開后的躍動?！霸谝魳沸问缴虾莛嚳?，有很多潮流涌動?？上?，那個時代轉(zhuǎn)瞬即逝?！?/p>
就是這幫親密伙伴一起摻和，《上班族》的MV——丁薇收入《校園民謠Ⅰ》里最不民謠的一首。彼時的丁薇自由生長、心性未定，直到魔巖的張培仁送給她兩張唱片，一張是Tori Amos的首張專輯《Little Earthquakes》，另一張是Rickie Lee Jones的爵士翻唱專輯《Pop Pop》。他斷斷想不到，自己的隨心之舉在年輕的丁薇身上，播下了怎樣的種子?！皠偮燩op Pop的時候，我好奇怪，她怎么是這樣唱歌的，還有點五音不全的感覺，聽了大概好幾年，突然有一天，傻了，不對，她唱得太好了。你不認識她，但光聽唱片，感覺能看到她所有的表情?！倍∞庇谑悄X洞大開，明白“要把你的方圓長短表達出來作為你的個性，這才是流行音樂”。
1995年，第一張專輯《斷翅的蝴蝶》發(fā)行，節(jié)奏頓挫、風格前瞻的《女孩與四重奏》，到今天都是很多人提起丁薇的第一聯(lián)想——那是她為大地公司的文案馬格寫的。喜歡觀察人的丁薇感覺到女孩在青澀外表下的害羞和自尊，便從一個約會場景發(fā)端，寫下了這首放到今天都不那么主流的歌曲。
5年后的第二張專輯《開始》，像是她給自己內(nèi)定的真正的開始。就連形象設計也是波西米亞的，有點抑郁和嬉皮。“那張唱片非常用力，也很發(fā)泄，一下子所有的東西都放出去了?！?/p>
墨墨說，他正是從這張專輯開始，認為丁薇“了不起”?！澳菚r上海剛開發(fā)浦東沒多久，到處看到的都是這座城市的明媚和欣欣向榮，但《開始》卻唱出了陰郁、低沉的大都市氛圍。當時國內(nèi)還沒有緩派的吹泡（Trip-Hop），像王菲那種另類新女生的味道有很多抄襲者，但丁薇融會貫通得最好?！彼蛭覐娬{(diào)，自己不是丁薇的粉絲，卻是《開始》這張專輯的粉絲。
從《開始》之后，丁薇在音樂里傳遞的不再只是個人情緒，對歌曲的駕馭也不像原來那么追求技術(shù)，而是更加開闊和自由。在她的創(chuàng)作里，音樂能表達的絕不止于兩性情愛，音樂里的美，也不只是陽光雨露，“詭異的也很美，邪怪的也美。”
她的特立獨行，在那時便可見端倪。公司本來要為《開始》做新聞發(fā)布會?！鞍l(fā)通稿多沒意思，不如直接做一場演唱會吧?！彼朕k法拉到贊助，請來了錄音師金少剛和做視覺的施潤玖。壓軸曲目是那首氣氛悲愴的《冬天來了》，穿著一襲白裙的丁薇，在管弦樂團和合唱團的烘托下，煥發(fā)出耀眼的神采。
這種做內(nèi)部演唱會的方式，丁薇那時的舞美和裝束，今天看起來似乎不足為奇，但放在15年前，一切都太超前了。特別應景的是，應景的是，11月那個初冬的夜晚，唱完這首終曲出門，北京也飄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
然而4年之后，第三張專輯《親愛的丁薇》突然轉(zhuǎn)向小歌曲、小格局，說白一點，就是“更流行風”。本來逢丁薇專輯必買的墨墨，聽了很失望?！耙宦牼褪敲嫦蚴袌龅?。雖然這張反而給她帶來很多成績，比如什么年度最佳歌手之類?！?11年后見到丁薇本人，他也一語道破自己的不滿。
丁薇不是頭一次面對這樣的批評?！澳莻€時候唱片環(huán)境已經(jīng)開始不好，公司希望能商業(yè)一些，我也同意了?！彼姓J在音樂上有一些妥協(xié)，但她也在嘗試。更重要的是，通過制作整張專輯，處理類似成本核算這樣和市場接軌的具體事務，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更擅長的還是創(chuàng)作。
在那前后，丁薇已經(jīng)為那英、劉德華、趙薇、陳坤等人寫了不少歌，也為《蝸居》《失戀33天》《人間正道是滄?！返扔耙晞?chuàng)作了大量的主題曲和背景音樂。和她共同工作的Salt在做某些影視音樂時常有撕裂感，“覺得在幫錯誤的觀念煽情?！钡∞睍芾硇缘匕涯钱敵煞招怨ぷ鳎锹殬I(yè)創(chuàng)作人的心態(tài)。在丁薇看來，像《人間正道是滄?！愤@樣的電視劇無論導演、編劇、攝影、剪輯還是表演，都是整體質(zhì)量相當高的作品，這無疑會引發(fā)她創(chuàng)作的沖動。
好友黃佳詩曾問她，會不會因為做影視音樂丟失部分歌迷？“我不這么想，我和歌迷不是那種聯(lián)歡會的關系?！倍∞被卮?。
身處行業(yè)裂變和聽眾口味變化的夾縫里，丁薇的創(chuàng)作道路也反映了本土音樂環(huán)境的起伏?！八念^一兩張正是中國流行音樂最盛開的年代，第三張卻趕上唱片業(yè)走下坡路。但她自己有一套體系，對于‘什么是好的’有自己的判斷。而社會上的這個體系幾乎土崩瓦解了?！睒吠墓『f，在和丁薇的合作中，她重新看到了這個體系。
直到去年，Salt覺得，“是時候了”，便啟動了早在2008年便完成前期和第一次混音的專輯，開始再次打磨。
就在實體唱片店快要倒掉的今天，丁薇居然要發(fā)4張EP黑膠和1張專輯。墨墨算了一下，全買下來大約要1500塊人民幣，但他說自己肯定去買?！艾F(xiàn)在都有手機，任何角落的音樂，只要你想，前1分鐘發(fā)行，后1分鐘便能找到，還可能是免費的。太輕易了。我想用八九十年代的那個態(tài)度來對待丁薇這張新專輯，因為它有這個價值?！?/p>
他感覺，無論從哪方面講，《紀念》都像是丁薇回溯到了《開始》的階段。孫孟晉則決然地表示，當然不是回歸。“你能聽出來，她的音樂能力，生活的積累，生命的體驗，都到了一個份上。人是很孤獨的，以前的丁薇面對孤獨不夠自信。這次卻不同?！?/p>
雖然和丁薇并不熟悉，但孫孟晉說自己很欣賞她的態(tài)度?！坝械娜?，每天急不可耐，10年后什么都沒做出來，有的人天天曬太陽，就把才華曬掉了。丁薇卻是該等待就等待，該用力就用力，這在當下這個時代，非常不容易?！?/p>
神經(jīng)質(zhì)與藝術(shù)家
做事認真沒得說，但又有點發(fā)懶，總被人推著往前走，這是幾位朋友的共同印象。李泉甚至覺得，丁薇其實是個賢妻良母型的女性?！八龥]什么野心，也沒有很強的目的性?！币惨虼?，閨蜜柯藍對丁薇這次愿意主動安排媒體訪問很是驚訝?！八郧皬牟贿@樣，很被動，也是重度拖延癥患者。”
丁薇很少去時尚派對、商演，這幾年李旭見到她，一次是在成都地下音樂的搖籃“小酒館”，還有一次是在畫家徐累的畫展上?！八恢睕]有把自己擺到風口浪尖的欲望。說起來，她本來可以靠臉吃飯，但她排斥這個。對社交也沒有什么投入感?！?nbsp;
不和丁薇接觸的人可能會覺得她不太笑、難搞，有點不食人間煙火。丁薇干脆地回答，“我的音樂就是我的長相。”
新專輯攝影師黃京和丁薇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很正式的場合。眼前的女子一身黑，長發(fā)及腰，半張臉都被蓋住?！巴蝗挥蟹N被下了套的感覺，完了，怎么拍?。俊焙髞碚脚男麄髡?，他才發(fā)現(xiàn)這個“高冷”女子也是個逗逼?！白咴诤缈诘穆飞?，她咖啡灑衣服上了，自己在那擦，我便狂拍，她也無妨?！?/p>
只是，走了整整一天，從丁薇上大學時的汾陽路一直走到吳淞口，大家腿都乏了，仍然對照片沒啥感覺。怎么辦？
在蕭瑟的海邊，有點沮喪的黃京忽然把丁薇的腦袋按到了堤壩上，“鹽哥（Salt）也把她的頭發(fā)往堤壩上扔，于是有了我們的封面。這之后，丁薇的狀態(tài)終于被打開了?！?/p>
“有渲染力的、狂暴的、密集恐懼癥的……各種你想到和想不到的丁薇，都會出現(xiàn)在這次的視覺系里?！盨alt介紹?！澳隳芸吹剿茈S便，然后你又覺得哪不對。這是當代一個普遍狀況，一方面人和社會貼得特別近，一方面我能變成植物就好了，密密麻麻，無處可依……”
“不是明星，也不是什么歌手，就是一個神經(jīng)病和一個陪神經(jīng)病玩的人，真的?！倍∞毙φf。
對丁薇，Salt就像是一個激活器。正像他的名字，會調(diào)動所有人的感覺和情緒，當然，燃燒的首先是他自己。
在工作室的第一次聊天，前3個小時里，Salt幾乎一個人眉飛色舞地談了兩小時，眼里熠熠閃光。講到激動處，Salt身上的細胞都像張開了，哪怕是在一張幾米長寬的木餐桌之上，他也像個指揮家，充滿了磁力和感染力。
11月的最后一周，丁薇他們正在泰國的Karma錄音棚為國內(nèi)演唱會做最后的排練。視頻里，穿著T恤短褲的Salt要么盤腿坐在地上，要么和外國搭檔們插科打諢，或者拉一把他極為嫻熟的小提琴。雖然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甚至和混音師、工程師們連夜搭建復雜的現(xiàn)場系統(tǒng)，但他看上去如魚得水。
“我一出來就很輕松，因為大環(huán)境不一樣。在北京總感覺，很多時候我就變成‘負面人’了?！盨alt嘴角的褶子突然綻開，孩子一樣地笑。團隊內(nèi)外都有人描述他工作時那種獨裁式的“專斷”。他對此從不否認。
女導演張?zhí)彀谂臄z關于丁薇的紀錄片。在倫敦，她看到丁薇和Salt會為歌詞里面有沒有呼吸聲爭得不可開交，她一路舉著攝像機，拍得手都麻了?！暗阶詈螅∞睍f，沒辦法，爭下來往往他（Salt）是對的?！彼X得真正的伴侶在一起，一定是精神語言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正如他們。
Salt很推崇丁薇的經(jīng)紀人、曾是索尼副總裁的Chris Craker。Chris單簧管吹得好，創(chuàng)辦過樂團，導演過音樂劇，但他并不滿足?！皰炅隋X以后他買了各個系列的捷豹車，又覺得當工程師比較有意思，就去做了錄音室。他給泰國王子做了一張專輯，王子給了他一片地，他發(fā)現(xiàn)海邊有許多從事電影音樂的高人，便在此建了個設備一流的工作室?！边@種“興之所致”的生活方式，讓Salt惺惺相惜。
在新專輯海外制作的過程中，Salt為各個工種的“尋人”越來越上癮，像在玩一個游戲，每隔一段他就會問經(jīng)紀人Chris，有沒有這個，有沒有那個？這個領域里icon級的人是誰？Chris有點疑惑，你到底有多少資金、多少渠道？“成年人就會考慮這些，覺得這太可笑了，很幼稚，可我就喜歡上很幼稚的東西?！盨alt像著了魔。
“丁薇比較硬，Salt很軟，敏感度特別高，藝術(shù)細胞渾身往下掉，他其實有著資深文青的氣質(zhì)，對生活充滿了熱度。他們之間形成了豐富的化學反應?！睒吠墓『X得二人甚為合拍。
“硬朗”的丁薇很有條理，生活管理能力也強。吳淞口的撒野照拍完，Salt忽然來了一句，“嘿，附近有沒有海底撈？”丁薇立馬就拿著手機軟件找起來?！岸∞卑熏嵥榈娘埵耻囕v這些都包下來，Salt管‘大事’，但他們在音樂觀點上都不示弱?！睆?zhí)彀f。
因為有共同的海外生活背景，張?zhí)彀瑫r常和Salt聊到“中國人在這個世界的位置”這種話題。Salt往往感觸很多，丁薇則很少發(fā)言。“她不是很關心這些宏大話題。她更關心她的音樂，哪一組音符會是她靈感的種子。”
從專輯到演唱會再到紀錄片，一切漸次發(fā)生、發(fā)酵，Salt甚至打算明年秋天在一個畫廊或者私人博物館,把所有人的行為變成一個展覽。發(fā)稿前夜，在泰國排練的他告訴我，“一切都很舒服，越來越好?！痹谒投∞笨磥?，無論是和黃京、張?zhí)彀南嘧R，還是和黃佳詩、薛松等人的重逢，都是老天安排的巧遇，也是一種水到渠成?！爸劣谑袌鲈鯓诱J，這不是我們能夠猜和去控制的事情。我們不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什么，我只為自己負責，你不要為我負責，我也不要為你負責，因為這會搞岔了的。”
（參考資料：《和20年前就喜歡的丁薇，聊了一晚的天》《丁薇：我只是想做不同于大眾的聲音》大內(nèi)密談，感謝樂童音樂、周麗、莫李對本文的大力幫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