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 | 孤勇殘雪

稿源:南方人物周刊 | 作者: 文 王艷 日期: 2018-01-03

與她同時期覺醒的還有蘇童、格非、余華等作家,這注定是一串閃耀著星光的名字

2016年紐斯塔特國際文學獎最終候選人名單近日公布,中國女作家殘雪名列其中。紐斯塔特國際文學獎是美國最有聲望的國際文學獎,有“美國的諾貝爾獎”的美譽。

殘雪這個筆名已經(jīng)將鄧小華的世界觀透露了七成。大多的雪已融,唯有這么點潔白不打算融化。不合時宜有之,個人英雄主義有之,以一己之力向季節(jié)之神復仇亦有之。孤勇的殘雪,正如鄧小華在中國文壇上尷尬的寫照。

鄧小華小學畢業(yè)后恰逢文化大革命爆發(fā),便失學在家,自此不再進學校。1970年她進一間街道工廠工作,做過銑工、裝配工、車工;1978年結(jié)婚,丈夫是回城知青,在鄉(xiāng)下自學成木匠;1980年退出街道工廠,與丈夫開起了裁縫店。這本是那個年代里的女人最庸常的履歷。但是,在與世俗的纏斗中,沉睡在她體內(nèi)的某種素質(zhì)終于在瑣碎的木屑和簌簌的衣料中噴涌而出。仿佛是被神明拍了腦袋,她提起筆,筆下的故事令她震驚。

與她同時期覺醒的還有蘇童、格非、余華等作家,這注定是一串閃耀著星光的名字。他們?nèi)缤蟛筷?,頂著“先鋒作家”這樣一個時髦的標簽,一路長途跋涉。時至今日,殘雪已然脫離部隊,干起了個體戶。先鋒文學紛紛回歸現(xiàn)實,殘雪依舊不斷地深入生命的內(nèi)核,大刀闊斧地剖析著自我。殘雪筆下的每一個人物都仿佛一股力量,她任由他們互相絞殺,在文學的冥想中跨越一座座瘋狂的高山,在囈語和夢境中直接通向理性的海和人性的地獄或者天堂。

冬日里那略顯骯臟的殘雪,其姿態(tài)無疑是倨傲的。是打算孤身一人如飛蛾一樣撲向春天,還是蜷縮起來將自己冰封在一個永恒的冬天?從殘雪作品中那一以貫之的向死而生的勇氣來看,無疑是前者。53歲時,殘雪寫了一本30萬字的自傳,取名《趨光運動》,她說,“文學的創(chuàng)作過程就是一場趨光運動,我不過是延續(xù)了幼兒時期的本能?!?/p>

每一個采訪過她的記者都對她高亢的長沙普通話記憶猶新,她相信自己能夠超越卡夫卡,也堅信自己文學道路的正確性。她有著極強的精英意識,堅信自己的時代不在當下,而是在未來,那時的人們必將轉(zhuǎn)向純文學去進行自我拯救。

由于風濕,常住北京的她夏天也要穿兩件衣服,甚少出門,每天運動,讀4個小時的黑格爾,寫一個小時的文章,像極了精神修行的苦行僧和文學圣徒,卻也會和出版商理論起印數(shù)。“既然寫了好作品,就要賣個好價錢,這是人之常情。我向來就和他們討價還價的。”殘雪想出名,曾主動上門拜訪當時的長沙市委書記,“想弄個專業(yè)作家來當”。這些都不得不令人想到喊著“出名要趁早”、在金錢上頗為計較的張愛玲。

她尖利的目光令一團和氣的中國文壇不安。她斥責格非已然“江郎才盡”,王安憶則得到“作品水準下降得不像話,大概做官做上了癮吧”的評價,高行健在她看來也是“小兒科,觀念陳舊”。

這與她的文學起點有關(guān)。殘雪的根不在中國,而在西方。她毫不留情地批判中國“天人合一”的哲學體系是自欺欺人。她用不停的逼問去接近真相,在言說中尋找自身的存在,而中國文化追求的是在沉默中消解。

作家有兩類,一類如同畫家,描摹現(xiàn)實,仿佛時代的記錄者,另一類如同蘇格拉底,永遠不與現(xiàn)實和解,用懷疑與逼問來審視我們的生活,殘雪屬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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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10期 總第810期
出版時間:2024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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