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水往事》:為何觀眾依舊愛看“金三角、黃賭毒和兄弟情”?

稿源:南方人物周刊 | 作者: 南方人物周刊特約撰稿 丁慧 日期: 2024-09-23

(本文首發(fā)于南方人物周刊)

8月16日開播的電視劇《邊水往事》算得上今年暑期的一部黑馬作品,21集播出完畢依然位列豆瓣熱門電視榜第一名,評分8.0。

在眼下充斥著古偶和都市題材的電視劇市場,這部講述東南亞犯罪故事的劇集的確讓人眼前一亮,甚至引發(fā)了觀眾熱鬧的討論。不過也讓人不禁想問,一個與現(xiàn)實生活相距甚遠的東南亞冒險世界,為何如此令人著迷?

這可能與去年暑假風行中文互聯(lián)網(wǎng)的“緬北電信詐騙”相關(guān)輿論一脈相承。媒體對緬北電信詐騙的集中報道,使得大部分觀眾對那個從未去過、也不敢去、卻聽別人去過的“緬北”充滿了異域和犯罪的想象。

盡管存在極大的口碑爭議,但以東南亞詐騙故事為原型的電影《孤注一擲》還是取得了近40億的票房成績,這足以看出觀眾對于異域故事的興趣,尤其是當那個陌生的世界其實以我們身邊人為獵物時,這種好奇伴隨著恐懼一同升級。

《邊水往事》正是滿足了觀眾的好奇心。雖然架空了地點,但故事發(fā)生的三邊坡一看就是混亂無序、罪惡橫行、毒品泛濫、充滿暴力的金三角。劇集用一連串的事件具象化了新聞描述中的字句,扎實的視覺呈現(xiàn)也滿足了觀眾對于金三角的想象:茂密的熱帶叢林、魚龍混雜的社會生態(tài)、“未開化的族群”、時不時的軍事沖突,以及林立的賭場,還有賭場輸錢被暴打、關(guān)水牢的場面。

三邊坡的混亂秩序挑戰(zhàn)著觀眾的生活經(jīng)驗。軍閥林立,“法外之地”,僅有的秩序存在于各行地頭蛇生意和利益的交迭中。

故事前期以剛從國內(nèi)畢業(yè)的大學生沈星(郭麒麟飾)找舅舅為主線,讓沈星逐漸靠近三邊坡的核心人物——達班大佬猜叔(吳鎮(zhèn)宇飾),沈星在三邊坡的冒險故事,帶出了猜叔的生意鏈,以及利益鏈上的其他人物:礦山老板吳海山、象龍商會陳會長、治安官艾梭。隨著沈星在三邊坡待的時間越來越長,他也有了自己的人際關(guān)系:達班的但拓、一同來三邊坡打工的郭立民、疊碼仔王安全(蔣奇明飾)、當?shù)鼐儆X辛吞以及賣“新娘”的劉金翠(齊溪飾)等人。

劇中對于這些人物的選擇以及迎來的命運的刻畫,鋪陳出這個非法治社會下的利益生態(tài),以及人們無望、掙扎的生存狀態(tài)。治安官艾梭在利益糾葛中被打死;王安全寧愿承受身體之痛也執(zhí)意跟著富婆離開三邊坡;劉金翠最終被毀容;善良的郭立民在被虐打多次后成為一個施虐者……總之,這是一個沒有希望的世界,無論是試圖掌握秩序的所謂大人物,還是在這個秩序下生活的小人物。

法律不起作用了,秩序依附于生意,也就意味著混亂和不穩(wěn)定。生意平穩(wěn)時,大小人物相安無事,生意稍有談不攏,隨之而來的就是暴力、血腥和死亡。繁茂的熱帶雨林下,是一個危機四伏的現(xiàn)實世界,這里沒有確定性,一切都是未知。

值得一提的是,《邊水往事》中還有一些近段時間以來影視作品中少有的元素,比如幫派斗爭。觀眾對于幫派的想象主要停留在香港過去的黑幫電影里,這一次在達班這個小團體的日常中,出現(xiàn)了如同幫派故事中的大哥小弟的敘事。人跟人之間講義氣,有的角色有自己堅持的處事標準,有俠客精神,這是金錢利益關(guān)系之外的關(guān)系,這樣的描摹與刻畫放在當下實屬稀有。

另外,在《邊水往事》里沒有絕對正義的化身,沒有樣板式的英雄,每個角色都是真人真性情,是非恩怨都是動態(tài)變化的,由此人物關(guān)系充滿張力。每個人各有自己的價值觀和利益選擇,承受著因此展開的命運。觀眾可以放下道德審判之心,單純?yōu)槿宋锏拿\抉擇而唏噓。

當然,不得不承認,《邊水往事》對血腥和暴力的展現(xiàn)也為劇集增加了看點:沈星第一次見猜叔迎面而來就是一刀捅入腹部,而后又被五花大綁扔到河里;艾梭收養(yǎng)的孤兒、對艾梭無條件服從的蘭波面對偷搶路權(quán)的其他勢力,二話不說沖上去就是機槍掃射;“傻老外”因為動了毒販的利益,而被毒販一槍打死;軍閥沖突后,失敗者被吊在樹上……這在近年電視劇中少見的尺度與三邊坡的“混亂秩序”題旨非常契合:這里有太多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以暴制暴和你死我活。血腥、暴力、死亡沒有淪為吸眼球的噱頭,一場場殺戮都在暗示,沒有法治只講利益的世界有多么殘酷。

演員的表演也為《邊水往事》增色不少,曾出演《漫長的季節(jié)》和《我的阿勒泰》而被觀眾熟知的蔣奇明,又一次因為小角色王安全被觀眾津津樂道;吳鎮(zhèn)宇飾演的猜叔被夸重現(xiàn)了《無間道》黑幫教父倪永孝的大佬感;就連出場只有幾分鐘的湖南賭客,演技也被形容為“懷疑直接從賭場拉來的”……

有意思的是,雖然觀眾對于沈星的扮演者郭麒麟的形象和演技褒貶不一,但有一點不容忽略的是,他那一口地道的北方普通話,在這個熱帶雨林的環(huán)境里、在一眾南方口音的人物中,昭示著他是一個闖入者、一個外來者,這與題旨是契合的。可以說,他從闖入到離開,命運早就寫在他從未改變的口音和從未熟練說出口的當?shù)胤窖灾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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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10期 總第810期
出版時間:2024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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