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16日，韓國首爾，K聯(lián)賽第3輪，首爾FC以2比0戰(zhàn)勝濟州聯(lián)，林加德和隊友向球迷致意。首爾FC主教練金東在賽后批評了林加德替補上場后的表現(xiàn)（視覺中國/圖）
在信息化浪潮之下，足球與社交媒體的結合，革命性地重新定義了球迷與球員之間的聯(lián)系。社交媒體成為了一個無邊界的球場，將全世界的球迷們匯聚在一起，與球員們近距離溝通交流。球迷能更深入全面地了解球員，球員也能更好地營造形象、提升商業(yè)價值。然而，這種互動同時也帶來了挑戰(zhàn)，球員的一言一行都在社媒上被無限放大，在享受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巨大流量好處的同時，也要隨時警惕這股洪流的反噬。
社媒流量帶來巨大收益
對于全世界的年輕人來說，社媒有著難以形容的魔力，年輕的足球運動員也不例外。對球員而言，社交媒體不只是一種與外界溝通的工具，更是他們展示才華、表達自我的舞臺。在這個虛擬的空間里，球員有機會展現(xiàn)他們的個性和風格，不論是場上的輝煌時刻，還是場下的日常生活，對比賽及其他事件的觀點都可以成為增加個人魅力、吸引球迷的素材。通過社交媒體，不僅能建立起粉絲基礎，有助于提升球員的商業(yè)價值，社媒的粉絲、點贊、評論數(shù)等也讓球員影響力具象化，獲得極大的精神滿足感。
足球在社交媒體上的影響力無愧世界第一運動的稱號。在全球最大社交媒體之一ins的歷史前十點贊帖文中，足球相關內(nèi)容多達8個，其中球王梅西發(fā)布的有關奪得2022年卡塔爾世界杯的帖文占據(jù)半壁江山（5個）。截至2024年1月，ins粉絲數(shù)排名前二的均是足球運動員——也是中國球迷們最熟知的——C羅和梅西，力壓A妹（愛莉安娜·格蘭德）、碧昂絲等一眾美國天后。而在運動員粉絲數(shù)前十的榜單中，足球運動員獨占8席，僅勒布朗·詹姆斯（籃球）和維拉·哥利（板球）屬于其他項目。
盡管娛樂界的流行樂比體育界的足球更受普通人喜愛，但跨時代足球巨星所帶來的影響力依舊毫不遜色——比起音樂受限于語言帶來的區(qū)域性，足球的受眾廣度更勝一籌，C羅和梅西因此得以脫穎而出。美國四大體育聯(lián)盟項目（籃球、橄欖球、冰球、棒球）在世界范圍來看僅籃球的普及度稍好，而板球只主要流行于印度、英國和少部分英聯(lián)邦國家。盡管美國體育的商業(yè)運作和影響力傲視全球，但除歐羅巴大陸和英倫四島外，大量第三世界人民對足球有著極大的熱情，相比棒球、橄欖球等繁瑣的規(guī)則和貴重的裝備，足球規(guī)則簡單、無需太多裝備，更有利于推廣和普及。
鑒于如此巨大的流量，球員個人社媒賬號的背后往往隱藏著一個巨大的商業(yè)帝國。拿梅西和C羅舉例，據(jù)Goal報道，梅西一條ins上的廣告帖文將平均獲得490萬美元的收入；而據(jù)CNN消息，C羅一條ins廣告帖文的平均收入則是323萬美元。兩人曾共同在著名奢侈品牌路易威登的廣告上出鏡，并于2022年11月19日分別發(fā)布在各自的社媒上，這兩條帖文也都排進了ins歷史前十點贊帖文榜單。除此之外，球員們也會利用社媒影響力進行商業(yè)營銷。剛剛帶領球隊在3月21日的世界杯預選賽上逼平中國隊的新加坡隊長哈里斯·哈倫就曾頻繁在社媒發(fā)布房地產(chǎn)廣告。2023年9月，哈倫與新加坡著名地產(chǎn)中介PropNex展開合作，在休賽期兼職房產(chǎn)經(jīng)紀人，并在2024年1月成為該公司銷冠。在國內(nèi)的社交媒體上，“新加坡隊長竟是房產(chǎn)中介”一度登上熱搜。
值得一提的是，對于中國市場，歐洲各大巨星也相當重視，在微博、小紅書、抖音等中國社媒上也都有官方賬號。像梅西、內(nèi)馬爾等巨星及其團隊還會相當貼心地在微博上把博文翻譯成中文以便中國球迷閱讀。在2024年2月的香港熱身賽風波后，梅西還專門在微博上為中國球迷發(fā)布兩條博文并親自錄制一段視頻作解釋。
日本門將鈴木彩艷因在亞洲杯賽中多次失誤導致球隊丟球而遭到了球迷們的種族歧視（視覺中國/圖）
無法根除的網(wǎng)絡暴力
當然，社媒對于足球運動員的影響并非總是正面的。正如在球場上，球員受到的也并不總是贊美和掌聲，噓聲和謾罵同樣充斥著虛擬空間，還會因社媒的非實名性、即時性和普及性等放大數(shù)倍，給球員心理造成巨大影響和壓力。在近期，就有多名球員因遭受球迷辱罵和集體網(wǎng)暴而關閉社媒賬號。
2022年金球獎得主本澤馬就曾在2023年末刪除了個人社媒賬號。在沙特效力期間，本澤馬表現(xiàn)不如預期，還曾與主教練發(fā)生過多次沖突。2024年亞洲杯期間，日本隊門將鈴木彩艷也關閉了社媒評論，他因在亞洲杯上多次失誤導致球隊丟球而遭到了球迷的種族歧視。日本隊主帥森保一回應道：“我對種族歧視感到羞愧和震驚，我將盡一切可能支持他。”曼聯(lián)球員（現(xiàn)租借至德甲多特蒙德）桑喬也曾在2023年9月底刪除個人社媒，本賽季他僅在曼聯(lián)替補出場3次，而他與主帥滕哈格的矛盾卻成了公開話題。
無論地域和文化，社交媒體上的網(wǎng)絡暴力在足球界都是普遍存在的難題。就連西班牙名帥貝尼特斯在中國執(zhí)教時也曾表示：“球員非常害怕犯錯誤，（那樣）他們在社交媒體上會被嘲笑……而我的工作就是要讓他們充滿自信。”
作為商業(yè)化最好的聯(lián)賽，英超充分挖掘了社交媒體的推廣和曝光能力，其社媒關注度長期居于五大聯(lián)賽首位，然而他們也飽受社媒弊病之苦。英超曾在2021年4月底舉行過“社媒靜默抵制活動”，參與抵制活動的2023賽季三冠王曼城俱樂部當時聲明稱，“這次抵制活動表明英格蘭足球界團結起來，讓人們意識到抵制網(wǎng)絡暴力的重要性。當然，足球世界的孤立抵制活動并不能根除網(wǎng)絡歧視和網(wǎng)絡暴力的危害，但這項活動表明，我們在這場持續(xù)的斗爭中采取了自愿和積極的步驟?！庇⒊紫瘓?zhí)行官理查德·馬斯特斯也表示：“我們不能允許球員在社交媒體平臺上受到駭人聽聞的網(wǎng)絡暴力?！?/p>
很快，事實證明這一活動收效甚微。在三個月后的歐洲杯上，東道主英格蘭隊在決賽中點球不敵意大利隊，罰丟點球的薩卡、桑喬和拉什福德遭遇了鋪天蓋地的網(wǎng)絡暴力和種族歧視。據(jù)英國公共服務電視臺（Channel 4）調(diào)查，在決賽結束后的數(shù)小時內(nèi)，有近2000條針對這三名球員以及斯特林的辱罵性推文，其中167條被定義為“高風險”種族歧視濫用。
針對抵制活動效果不及預期的問題，英格蘭老帥阿勒戴斯一針見血地指出：“我希望所有足球俱樂部團結在一起，共同抵制社媒……但是如果抵制活動意味著收入減少，那么很不幸，資本將凌駕于一切之上。畢竟很多人都深陷財務危機，不得不向金錢低頭，放棄對社媒的抵制?！?/p>
桑喬與曼聯(lián)主教練滕哈格的矛盾一度成為公開話題（視覺中國/圖）
難以掌控的“雙刃劍”
作為萬眾矚目的焦點，球員本人對社媒的使用也往往會引發(fā)爭議。最著名的案例是C羅兩次親自下場，在社媒發(fā)布關于梅西的負面言論。2021年金球獎頒獎后，一名球迷曾在ins上為C羅發(fā)聲并稱梅西獲獎是恥辱，C羅評論：“事實”；而在2022年同一時間，皇馬喉舌《阿斯報》主編龍賽羅同樣在ins抨擊了梅西，C羅點贊并以“笑哭”表情評論。ins擁有最多粉絲數(shù)的名人親自攻擊擁有第二多粉絲數(shù)的名人，拋開足球場上的恩怨，這樣的噱頭足以吸引全世界的目光，其中更多的是針對C羅的批評。
除了輿論影響外，社媒的不當言論甚至還會給球員造成真金白銀的損失。2020年11月底，曼聯(lián)球員卡瓦尼在社媒用西班牙語回復好友費爾南多時用到了西班牙俚語“negrito”一詞，該詞在英語里涉嫌種族歧視。最終卡瓦尼被英足總罰款10萬鎊并禁賽3場。曼城球員貝爾納多·席爾瓦也曾在社媒發(fā)布推文，將俱樂部隊友、黑人球員門迪與一個巧克力廣告人物放在一起，盡管主帥瓜迪奧拉和隊友斯特林都為其聲援，但最終該推文還是被英足總認定涉嫌種族歧視，B席也因此被罰款5萬鎊并禁賽1場。
無獨有偶，中國足球賽場也有類似處罰。2023年5月12日，中國足球協(xié)會官網(wǎng)宣布，因在社媒發(fā)布不當言論，黑龍江冰城足球俱樂部官員李鎮(zhèn)伯被罰款人民幣3萬元并禁賽3場；大連人主帥謝暉被罰款人民幣1萬元并禁賽1場。早在2021年，中國足協(xié)就在官網(wǎng)更新了《中國足球協(xié)會紀律準則》，其中第59條明確指出，“球員或官員利用公共媒體或比賽日在體育場內(nèi)或其周邊地區(qū)出現(xiàn)‘挑起敵意和暴力’行為，造成嚴重后果的，將至少給予停賽或禁止進入替補席18個月，并處罰款至少30萬元?！斌w育總局甚至還在2018年為國腳開設“運動員社交媒體形象管理”課程，幫助隊員們更好地管理自己的社交媒體形象。
此外，社交媒體還會影響球員的競技表現(xiàn)。除了前文提到的網(wǎng)絡暴力對球員心理的影響外，對球員生理也不利——尤其體現(xiàn)在睡眠上。中國社科院社會學研究中心出版的《中國睡眠研究報告2024》指出，手機成癮是影響睡眠質(zhì)量的重要因素。對于足球運動員來說，充足的睡眠至關重要，直接關系到肌肉的生長、恢復和運動表現(xiàn)。因此，人們普遍認為球員過度使用社媒會影響他們在球場上的發(fā)揮。前曼聯(lián)球星林加德在效力西漢姆聯(lián)隊期間接受《曼徹斯特晚報》采訪時表示，自己在曼聯(lián)的掙扎表現(xiàn)與使用社媒無關，他只是性格外向，喜歡跟球迷互動。林加德在社交媒體上相當活躍，并多次借此宣傳個人品牌JLingz，但創(chuàng)立第一年就遭受了20萬英鎊的損失。目前，31歲的林加德在數(shù)月無球可踢的窘境下加盟韓國的首爾FC隊，但也僅替補上場3次，沒有進球和助攻數(shù)據(jù)，因其場上表現(xiàn)極其糟糕卻拿著頂薪而遭到了韓國球迷的嘲諷。
2022年，皇馬喉舌《阿斯報》主編龍賽羅在社交媒體上抨擊梅西，C羅點贊并評論“笑哭”表情
對此，許多教練對球員使用社媒都提出了要求和建議。利物浦主帥克洛普和前切爾西主帥圖赫爾在英超“社媒靜默抵制活動”中就表示，希望隊員棄用社媒，不要在意網(wǎng)上的輿論；而曼城主帥瓜迪奧拉則提醒隊員們不要在社媒發(fā)布太多個人信息，避免被關注甚至被竊賊盯上。2018年和2022年世界杯期間，韓國、澳大利亞、德國、英格蘭等隊都明確要求隊員減少或不用社交媒體。
信息時代，社交媒體堪稱綠茵場外的第二戰(zhàn)場。有的球員在戰(zhàn)場般的社交媒體上賺得盆滿缽滿，也有的在烏合之眾的群起而攻之下黯然神傷，還有的沉迷于這樣的虛幻戰(zhàn)場而無法自拔。對于足球這樣一項競技性極強的運動來說，綠茵場上的表現(xiàn)永遠是第一位，沒有實力做保證的商業(yè)價值和輿論環(huán)境都是空中樓閣。因此，球員們應好好掂量掂量在社交媒體上的投入，影響立身之本的使用未免得不償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