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夢者的樸實與純凈丨記者手記

稿源:南方人物周刊 | 作者: 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鄧郁 日期: 2023-01-07

(本文首發(fā)于南方人物周刊)

2022年12月28日,(左起)李騰飛、郗望與鼓樓西戲劇制作人韓莉在《 一只猿的報告》演出結(jié)束后跟觀眾交流(山羊/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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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想做獨角戲的專題,源自《一只猿的報告》這出獨角戲兩輪演出之后一邊倒的口碑。

主演李騰飛在舞臺上的輾轉(zhuǎn)騰挪,干凈而充滿意味的舞臺,加上劇本的深度和改編帶給觀眾的共鳴,讓鼓樓西的觀眾頗有久饑之后“飽餐”一頓的幸福感。

隨著后來《象棋的故事》和《吉他男》,還有其他獨角戲的涌入,行業(yè)是否可能出現(xiàn)一個由獨角演出帶來的新浪潮?我們把采寫角度做了調(diào)整。我于是一次次地走進77文創(chuàng)園的排演廳,鼓樓西二層的小排練室和觀眾席,看他們摳動作,調(diào)燈光和音效,一個又一個cue(原意是戲劇或電影中用來暗示演員開始說或做某事的尾白或提示, 現(xiàn)在指信號或者暗示)地磨來磨去。

戲劇像黑暗中的語言與肢體魔術(shù)。正式演出前的創(chuàng)作者,總是穿行在黑暗的觀眾席、調(diào)度臺,和聚光燈時閃時滅的舞臺間。和他們相處一段時間后,這些造夢者最樸實的一些瞬間也自然流露。

比如導(dǎo)演郗望就毫不掩飾他對自己創(chuàng)作能力的自信,和對行業(yè)環(huán)境及某些現(xiàn)象的排斥?!拔也环磳ψ霭割^,而且覺得必須要做充分的準(zhǔn)備。但反對用腦子提前預(yù)設(shè)的人物小傳、人物分析,通常那些都比較懸浮機械。真正的表演是要進入到作品的情境,用身體去理解。”

李騰飛挺像進入人類世界之前的猿猴紅彼得,充滿試探、羞怯,不敢造次。

“聽到紅彼得變成人之后,有些歇斯底里地說‘你好’,其實心里特別難受?!蔽腋铗v飛說起?!皬哪莾洪_始看到最后,一直會有那種悲涼?!?/p>

“真的嗎?”他有些許的訝異,更多是“有人這么想”的歡喜。

“郗望說你最難得的地方是,你會努力去打破很多的束縛。”

“?。克@么說?”李騰飛眼睛瞪得大大的?!八险f我在一個中間地帶。比如我和觀眾互動,他說你要么再往前,刺激冒犯一下觀眾,哪怕咬他一口,要么回來。你到底是還想往前走還是退回來,你得選一下。他還說我濃度不夠。”

濃度,指的是情緒色彩。李騰飛老羨慕一些合作演員,覺得他們非常飽滿,體驗深刻,情感豐沛?!拔揖托哂诒磉_(dá)。我心里老有個坎兒,如果淚流滿面,就太矯情了。我覺得中性一點就好。郗望說你離那個膩味的度還遠(yuǎn)著呢。”

一方面要理解生活和角色的復(fù)雜、演出層次,同時還不被所謂趨勢和欲望裹挾,舉重若輕,這或許是做這行最大的關(guān)。

那些天里,鐘情傳統(tǒng)的郭笑,在劇場外的小桌子旁暢談兩三個小時,說起自己對演戲的開悟來自妻子;何雨繁談起2000年到2010年小劇場的興盛,頗多懷念;鼓樓西副總李國杰說到運營困難時期所有人的堅持,忍不住落淚。于是你很容易理解,在延期了接近三個月之后,2022年12月28日《一只猿的報告》三輪首演那天,主創(chuàng)像攢足了所有的勁頭,甚至有點“過頭”的使勁兒。

“等了這么久,終于可以有很多‘人’在一起,看一個‘人’來表演,大家能相聚太好了。”郗望對那天的觀眾說。

有人問:“如果不是經(jīng)歷過一段沒有劇場可進、沒有演出可看的特殊時光,我們面對同樣的作品的時候,會不會報以同樣的反饋?因為我們也分不清,是不是在邁進久違的劇場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為臺上的劇目增添了‘附加值’。”

這針對的是幾輪獨角戲遇到的如潮好評。這當(dāng)中,也不乏一些肉眼可見的“冷場”時刻。究竟是演出效果不夠,還是觀眾的“新冠后遺癥”呢——這并非臆斷,有觀眾直接表示,看“一只猿”這樣從頭到尾比較“激烈”的演出也會忍不住犯困。這樣的時刻,更需要演員和編創(chuàng)者有足夠的自信。

無論如何,獨角戲既是2022年戲劇界的“意外之喜”,也和所有其他我們感知到的事物一樣,脫不開時代的烙印。相信在未來,它的分量與價值會有更為純粹的彰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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