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背后,他們這樣演喜劇

稿源:南方人物周刊 | 作者: 特約撰稿? 何豆豆 日期: 2021-12-26

“什么腰部、腳脖子演員,沒這區(qū)分,能演戲就挺好。你想不想干這事,想干一輩子那就去干,管它現(xiàn)在多少歲。”

大鎖在《時間都去哪兒了》

市場上一直不缺喜劇類綜藝。

近幾年,從各大衛(wèi)視到視頻平臺都在不斷輸出各類喜劇節(jié)目,競技也好,純表演也罷,翻著花樣地想辦法滿足觀眾對“快樂“的需求。很多衛(wèi)視節(jié)目已經(jīng)發(fā)展成“綜N代”,推出了一系列作品和演員。但如今一個顯見的事實是,喜劇節(jié)目的開發(fā)越發(fā)艱難,面臨著不斷提高的觀眾口味和批量生產(chǎn)的雙重考驗。

今年,愛奇藝推出自制綜藝《一年一度喜劇大賽》,開播不到兩個月,豆瓣評分7.9,關(guān)于喜劇和喜劇演員的討論再次熱鬧起來。這檔節(jié)目由黃渤、李誕、馬東、徐崢及于和偉坐鎮(zhèn),通過現(xiàn)場觀眾對喜劇作品的打分來決定參賽演員們的去留。用一位網(wǎng)友的話說,喜劇界的“半壁江山”都在這里了。

演員們幾乎都是新人,盡管有些是選手們熟知的名字,比如宗俊濤、王梓等,但也只是在話劇、默劇界小范圍內(nèi)享有名氣,大多數(shù)都是行業(yè)里微弱的存在,甚至有的已經(jīng)快要放棄演員這個職業(yè)了。節(jié)目一開播,《時間都去哪兒了》《偶像服務(wù)生》《互聯(lián)網(wǎng)體檢》等作品傳播廣泛,成功出圈,引發(fā)熱議。喜劇演員們的生存狀態(tài)也開始被大眾知曉,笑聲背后,有人摸爬滾打十幾年,有人在劇組不斷試戲只為拿到一個小小的角色,有人不斷被改劇本……如今聚集在這樣一個舞臺上,他們獲得了短暫的、相對的絕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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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觀眾同時在呼吸”

演員史策一開始收到的是米未導(dǎo)演的微博私信,加上選角導(dǎo)演微信后,對方問她有沒有興趣參加這樣一個喜劇比賽。史策當(dāng)時覺得有點恐怖,一方面不想競技,另一方面料到會有很多認識的人來參加,她不想跟朋友競爭。

后來史策想著自己也快30了,真的有年齡危機了——盡管一直在做演員工作,但是中間有停滯的時候,這幾年并不是很順利,就想看看這次會不會是一個機會。

收到邀請信息的史策去問了曾經(jīng)一起參加另一檔喜劇節(jié)目的朋友三狗他們,大家心里的嘀咕是一樣的:“哎呀,比什么?為什么要比呢?”當(dāng)時大家都在猶豫,都沒有說“我一定要去”,但后來都來了。

節(jié)目組告訴史策是一個sketch(素描喜劇,即“sketch comedy”,也被稱作“美式小品”)比賽,要自己編創(chuàng),相較于其他節(jié)目和影視拍攝,壓力要大得多。

經(jīng)過層層淘汰,史策成為了為數(shù)不多留下來的女演員。采訪這天,她素顏趕來,剛熬完一個大夜。比賽喚醒了她身上更多的可能性,第一次真正地自己去“落本子”,也自己去“最后演出來”。

演員蔣龍此前參加過《奇葩說》,對米未很熟悉,沒猶豫就來比賽了。但他沒有正經(jīng)演過喜劇,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籌備階段,米未有一個房間專供面試,有老師跟演員說一下什么是sketch,看幾個小例片,就開始讓他們做即興。蔣龍覺得這可能得學(xué),買了書看,也看不明白。

后來結(jié)合老師教的,蔣龍自己總結(jié)出了創(chuàng)作方法:你要先吐嘈生活中的某一個點,某一個事,然后找一個角度切換到那去,好像就能成立了。悟到的那一瞬間“特開心”。

史策覺得《一年一度喜劇大賽》舞臺最成功的一點是它的包容性,很多喜劇類型在這里得到展示的機會,默劇、獨角戲、即興喜劇等等。很多演員的表演形式是她之前沒涉獵過的,“完全不懂”,但是“能看”,而且“很佩服”。

史策在《愛人錯過》

節(jié)目播出后,史策看評論,很多人反饋說她的作品沒有那么好笑。史策覺得說得對,“確實沒有爆?;蛘呔藓眯Φ狞c?!薄拔覀兿M幸恍┕缠Q,從作品當(dāng)中能找到一些人或小事,是你在生活中發(fā)生過或者看到過的,我們想打通的是這樣一個點?!庇幸惶焓凡呤盏揭粭l微博私信,對方說看完他們的節(jié)目跟男朋友和好了,史策很感動也很開心。

蔣龍則覺得表演的審美特別重要,得演得真誠。上大學(xué)的時候有一次拍戲,蔣龍覺得自己演得非常好、非常棒,但看回放的時候就傻了,鏡頭里和現(xiàn)場完全是兩碼事,“設(shè)計感特別重,表情做得特別用力,看著特別難受?!彼虼丝偨Y(jié)出不同的表演風(fēng)格要用在不同的場合,當(dāng)每個點全都做到位,顯得自己特聰明的時候,反而就是表演最浮夸的時候。在喜劇這個舞臺上,“聰明的表演”只會讓觀眾更加有距離感。

史策原來演舞臺劇的時候,如果自己設(shè)計了一個包袱,觀眾沒笑,那接下來她肯定會變化表演狀態(tài),不自然地覺得“我的天,剛剛觀眾沒有笑,接下來得讓觀眾笑”,開始不自然地用力。直到后來看過一次自己的表演視頻,“就覺得自己在干嘛?太演了?!彼靼走^來,“太想博觀眾一笑了,以至于整個后面的走向都不準(zhǔn)確了?!?/p>

這似乎是每個喜劇演員都會經(jīng)歷的心路歷程,逗笑觀眾,幾乎是他們登上舞臺的唯一使命。后來史策慢慢調(diào)整心態(tài),如果觀眾沒笑,一定是節(jié)奏不準(zhǔn)或者沒有共鳴,是很正常的事,后面照常演就行,不能因為前面一個包袱壞了,后面就全亂了,這樣的表演往往一步錯,步步錯。

因為有展演,演員們都會在展演中記住觀眾哪里笑了、哪里沒笑,下臺再改。但是展演的觀眾和真正比賽現(xiàn)場的觀眾未必是同一撥人,所以舞臺上的狀況永遠是未知的。史策總結(jié)出來一些點,比如,當(dāng)確定有些包袱觀眾一定會笑,他們就會留口。比如《愛人錯過》里面有句話是“有什么不方便的?這屋就咱倆”,這個點觀眾是一定會笑的,要讓觀眾笑完再接臺詞。但是很多點不一定會笑。比如說在故事一開頭的時候,“你少觸碰我”這種點有的人會笑,有的人不會笑,可能女生會笑,男生不會笑,它不是一個硬的、大的包袱,這個時候就要看臨場的情況,笑了,就給觀眾留一個口,沒笑,就趕緊進行接下來的臺詞。“現(xiàn)場性的表演,還是會有一個跟觀眾同時在呼吸的狀態(tà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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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劇演員會比其他演員更脆弱”

作為喜劇演員,張弛覺得創(chuàng)作最難的就是“從0到1”的過程。剛開始什么都沒有,就有一個小點子,覺得這個事有意思,要把這個有意思的事,變成一個劇本,再從劇本變成一個作品,“這個過程真的挺痛苦?!庇械臅r候,自己覺得點子特別有意思,但是一講出來,別人覺得也沒什么,痛苦就會加劇。

這段時間,蔣龍發(fā)現(xiàn)喜劇最難的是判斷:要創(chuàng)作什么東西、那么多種應(yīng)對的方法,到底好不好笑,這個最難。在時間緊、強度大的情況下,張弛時常會發(fā)出“這個真的好笑嗎”的自問,然后產(chǎn)生強烈的自我懷疑。

蔣龍與張弛在《最后一課》

作為搭檔,蔣龍評價張弛是著名的講究演員心理邏輯的人——笑點必須有邏輯,如果硬來,心里的坎兒過不去。談及時間很短的時候怎么辦,張弛說要“硬梳理”。他覺得自己經(jīng)常是當(dāng)局者迷。喜劇創(chuàng)排需要熱情,他現(xiàn)在熱情硬起起不來的時候,一定要靠一些方法,喝咖啡、吃薄荷糖都可以興奮一點。蔣龍不一樣,能快速進入狀態(tài),倆人互相信任,顧慮就少了很多。

也是由于這樣,張弛對于一些看起來很荒誕的節(jié)目都很佩服,他知道這需要極強的信念感,“那么離譜都能一直演下去,太厲害了,也拓寬了我的思路?!?/p>

史策覺得喜劇演員最痛苦的事情是靈感枯竭。她認為,喜劇演員比任何演員都更在意觀眾的感受。平時拍戲也好、演話劇也好,都是演完了以后才能夠得到反饋的。但喜劇的衡量標(biāo)準(zhǔn)其實就是表演時候的笑聲,笑聲是比掌聲更重要的?!八赃@個地方笑沒笑,怎么讓觀眾笑,是特別絞盡腦汁的,我們非常在意觀眾的看法和想法,以及他們的笑點。我們經(jīng)常找一些時事,去打一些共鳴,讓更多的觀眾能夠get到這個笑點,可能喜劇演員會比其他演員更加脆弱?!?/p>

在她看來,應(yīng)對枯竭這件事也沒什么辦法,只能等。“創(chuàng)作狀態(tài)是流動性的,你只能不斷記錄和思考,然后等待靈感來的那個時間。具體是什么時候,沒人知道。”在枯竭的階段,演員是非常焦慮的,大家經(jīng)常說:怎么辦,推不下去了——這是喜劇演員常說的一句話。但是扛過了那段時間就會好,一定能推下去,沒有什么推不下去的。

關(guān)于信念感,張弛說“演著演著尷尬了”這種事在排練的時候經(jīng)常發(fā)生?!斑@能行嗎?”“能這么上去演嗎?”之類的想法時不時就跳出來,每當(dāng)這時,疲憊和無力就會趁虛而入?!坝袝r候演著演著信念感崩塌了,就趴地下了,演不下去了。這都常有?!币虼?,他和蔣龍把排練當(dāng)成建立信念感的過程,也逐漸找到了一些門道,比如劇本不能有廢話,每個層次的東西要清晰,由于時間問題鋪墊不夠,就不能太慢,要準(zhǔn),一下子打到點……把劇情墊實了,把信念感鞏固好了,才能在臺上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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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部演員”也有春天

通過節(jié)目中“腰部演員”的調(diào)侃,觀眾也能想象出這群人的生存現(xiàn)狀:常年試戲、沒有回音、被動選擇、演很多的爛片……

張馳覺得,演員從走進這行就應(yīng)該知道這個命運,因為演員就是不可能想干嘛就干嘛。先接受自己的命運,同時又干點自己熱愛的事,挺好。“什么腰部、腳脖子演員,沒這區(qū)分,能演戲就挺好。你想不想干這事,想干一輩子那就去干,管它現(xiàn)在多少歲?!?/p>

現(xiàn)在很多人覺得小演員真不容易,蔣龍反而不覺得。機會擺在面前,就看自己夠不夠努力?!捌鋵嵨覀兌际钦5哪贻p人,干什么職業(yè)都會有難受的時候,別把演員當(dāng)成感覺特別不一樣的職業(yè)?!笔Y龍說,“在公司里上班也會有干這干那的時候,都是這樣的,大家都有一個想往上走的心,但是不知道會有這么一個低沉的階段。像咱們還不到30歲,二十多歲,就能在這么大的舞臺上,10分鐘給我們隨便演,那么多好的舞美供我們支配,五個頂級大咖在那看我們,我覺得挺公平的?!?/p>

從脫口秀、相聲到如今的sketch,觀眾肉眼可見的是,中國喜劇在拓寬邊界。形式、語言、演員群體都在邁向更遠一點的地方,觸及更多人。蔣龍和張弛認為,做喜劇的底色應(yīng)該是善意的、有溫度的,風(fēng)格可以荒誕、狗血,但是底層邏輯一定是善良與真誠。可以冒犯,但率先冒犯自己。

這幾年,史策很害怕聽到別人說她是個好演員。每次聽到這句話,她的眼淚都能下來。在她的認知里,自己不是個好演員——如果是的話,為什么不選她呢?一定還是因為她不夠好。這樣的評價對她來說是魔咒,是失敗后的安慰,而不是準(zhǔn)確的贊美。她甚至更希望別人說她不好,這反而符合她心里對自己的設(shè)定,也讓她舒服很多,因為夸贊之后常常都會接一個“但是”,這比直接的差評來得更殘酷。

第一期演出之后,史策當(dāng)場晉級拿到小紅花,節(jié)目鏡頭記錄下她的開心和激動。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那一瞬間她有了一個答案。

大鎖在《減肥幫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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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劇的新生力量一直在——對話喜劇編劇大鎖

人:南方人物周刊? 鎖:大鎖

笑點分南北,共鳴可不分

人:在節(jié)目中一個比賽的作品大概落成文字要多少字?

鎖:這個問題賊好。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說小而精Sketch,因為我們練的Sketch,8分鐘都算很長的,大概有1500字,就已經(jīng)算很長的了。結(jié)果越往后寫得越多、越長,想表達得越多,現(xiàn)在一個本子3000字擋不住了。正常的,我寫本子3000字能演15分鐘,七八分鐘大概在1500字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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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年一度喜劇大賽》是今年新出的一個節(jié)目,你最想通過這個舞臺傳達什么?

鎖:如果按兩層說的話,第一個是我們這些人要向同行傳達的一個東西,在我身邊,一些同行這兩年挺絕望的,說喜劇寫到頭了,寫不出來新東西了,要么是我想寫新東西人家不要,人就要家長里短那些玩意,我寫的飛的那些不接受。這個節(jié)目就正給了那些很離譜的東西比如《父親的葬禮》一個機會,那個作品,就是好笑。那種東西你如果給之前的喜劇節(jié)目是絕對絕對不會要的,但是這個東西,在導(dǎo)演組的大力支持下做出來了,而且在我心中這是中國喜劇史上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的東西,這個太厲害了。

第二個向觀眾傳達的東西就是中國還有很多喜劇人在努力,還是有很多新生力量的,不只有那些已經(jīng)成名成腕的人,這些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這些甚至沒有從事過喜劇行業(yè)的人,只要是有趣的人,只要是有想法的人,也可以給大家?guī)須g笑。這和誕總說的每個人都可以講五分鐘脫口秀一樣,我跟天宇都不是科班出身,沒學(xué)過表演的人也可以寫出好本子,也可以演出鮮活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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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你不是科班出身,有因為沒有接受過專業(yè)的訓(xùn)練而出現(xiàn)創(chuàng)作的瓶頸嗎?

鎖:我確實是靠天賦在撐,這個可能聽起來有點臭屁。我沒有經(jīng)過任何劇本寫作的訓(xùn)練,也幾乎沒有經(jīng)過深層次的表演訓(xùn)練,我就是以演代練。我做Sketch之前,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海量去看SNL,或者是外國的東西,因為我比較排斥看那些東西,看那些東西多了我會被別人的東西把思想框住,我只要知道這樣的東西大概寫的是什么就行了。其實你看說好脫口秀的有幾個是科班出身,搞笑這個東西沒人能教,真正好笑的人,在我身邊好像幾乎很少有科班出身。這個東西我解釋不清楚,我只能把它解釋為自己有那種天賦或者領(lǐng)悟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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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從你開始創(chuàng)作的那一刻到現(xiàn)在,你自己有為這個事業(yè)去做過充電這樣的事情嗎?

鎖:還真沒專門研究。有的時候我自己靈感的來源不是看Sketch什么的,反而是來自一些跟這完全沒有關(guān)系的東西,比如說我特別愛看廣告,要看泰國的廣告,產(chǎn)生很多想法,我還看很多那種特別傷感或者是隱喻很深的,比如像奧斯卡獲獎動畫短片等。但我確實是一個一直在閱讀的人??匆恍┒唐≌f,有的時候會給我一些靈感,我看的書都比較雜,有科普類書籍。我最近在讀《海錯圖筆記》,我就看里面那些魚,有的時候會想,如果演一條魚是怎么樣。我會看喜劇之外的東西,去給自己充充電或者找找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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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你會認為自己演自己寫的本子,更能表達出劇本的精髓嗎?

鎖:是這樣的,其實我可以說我現(xiàn)在在《一年一度喜劇大賽》演的都是別人不要的題材,都是我給別人別人說來不了、說這東西不合適的一些題材。我一直在說這個節(jié)目是個很純粹的節(jié)目,因為之前我無法通過我輸出內(nèi)容,來獲得更多的表達機會。之前做的大多數(shù)我也有參演過,只不過是本子拿到手之后,導(dǎo)演組會干涉得非常嚴重,這個不行,那個不好,總導(dǎo)演要“一刀切”把所有的本子都弄到他以為好的地步。但是這里這些導(dǎo)演從來不干涉我們的創(chuàng)作,不碰底線,隨便寫,你想干嘛都行。有一次我跟蔣易,我倆想在臺上砌五分鐘的墻,導(dǎo)演組就很認真地說要不要給你拿水泥過來,多少磚合適,這個太酷了。我們倆真的討論了沙子和水泥的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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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你有沒有遇到那種情況,你自己寫的本子,演員沒演出你想表達的東西?作為編劇看到這種情況會怎么樣?

鎖: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痛苦。我從業(yè)其實也有四五年了,遇到過太多這樣的人。我這人腦洞比較大,或者有時候思維比較跳,但是我自己知道這個東西演出來是好笑的,或者年輕人是接受新東西的,但是一些已經(jīng)有一定名氣的演員,他們理解不了這東西,就覺得這個東西是不對的,他們就會自己或者用導(dǎo)演組施壓給改掉。你怎么解釋都沒用。直到我遇見了孫天宇,他很聰明,他聰明到那種哪怕我有時候思維跳了三個臺階,他也知道我說什么,此時此刻我在采訪,他們就在隔壁幫我碼本子,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手了,我只需要告訴他情節(jié),他就能按照我的語言風(fēng)格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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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錄到現(xiàn)在,你自己最喜歡哪一個作品?

鎖:我個人最喜歡的作品是第三輪的作品叫《減肥幫往事》,我現(xiàn)在特別喜歡那種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的沙雕作品。我說實話,《時間都去哪兒了》在寫的時候,我會覺得這到底行嗎?我一直在問天宇,我說這東西行嗎?因為我之前很少寫這種平鋪直敘的東西。像一個紀(jì)錄片一樣,只忠實記錄,沒有去做加工,或者補腦洞似的去再創(chuàng)造。我一直都在問行不行。后來第一次展演,排名挺高的,我說那肯定是觀眾太捧了。第二次排名還挺高,我就問大家,我說這玩意行嗎?為什么?為什么大家給它打高分?直到上臺前最后一次展演我還不相信,這玩意上臺能好使嗎?直到分數(shù)出來我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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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你的創(chuàng)作中,什么東西是你考慮的第一要素?

鎖:共鳴是第一要素。搞笑是最基本的要求,因為喜劇笑是必須的。如果是要素,第一一定是共鳴。笑點是分南北的,共鳴可不分南北,南北方人都刷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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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劇演的是人情世故

人:你最強烈感受到喜劇演員面臨的殘酷性是什么時候?

鎖:還真不是這個比賽。我之前面臨的殘酷性,我說兩個事情,第一個是自身的殘酷性。幾乎每個喜劇演員都遇到過自己極度鬧心的時候或者特別down的時候,要上臺去極力地逗笑觀眾,經(jīng)常演出的人一定是這樣的。我記得兩三年前我參加一個電視臺錄制的喜劇節(jié)目。我在那個節(jié)目演一個大傻子,在臺上不停地摔跤、摔倒,靠著肢體上的自殘來博取觀眾笑聲。我為什么盡力去做?是因為上一個演員因為不停摔,摔得肋骨骨折了,我不得已去頂?shù)哪莻€角色。

很多人都遇到過這種,頂著極其悲傷的事情,然后還要忘掉一切去逗笑觀眾,這是一種個體的難。還有一種難,我自己感覺就是有的時候,喜劇演的不是打打殺殺,演的是人情世故,我覺得很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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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你有感覺到喜劇的環(huán)境在變好嗎?或者說邊界在越來越寬。

鎖:喜劇環(huán)境變好,我不敢說,這個環(huán)境是很多因素造成的。但是我感覺到,喜劇的新生力量一直在。之前我也接觸過一段時間脫口秀,我就發(fā)現(xiàn),這群人每天騎著電瓶車,穿梭在北京二環(huán)的胡同里面,去趕一場開放麥,一天晚上趕三四場,他們沒有任何的報酬,他們有自己本職的工作。有的時候一場開放麥只有一兩個觀眾,但是演員有十幾個,會跟這兩個觀眾講。當(dāng)時我就覺得,其實那些好笑的人永遠都在。

如果把那些胡同比作血管的話,他們就是流淌在中國喜劇界的新鮮血液,小電瓶車就像血紅蛋白一樣,載著這個“氧氣”在走。有一場小胡同里面就50個觀眾,氛圍太好了,那屋小到什么程度,我跟觀眾的距離比現(xiàn)在我跟你的距離還近。有的時候演員一演高興,唾沫星噴到第一排觀眾的臉上了,觀眾一邊擦一邊笑。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喜劇有希望,跟這群人玩,一定能玩出個新鮮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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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說到脫口秀,Sketch或者小品有逐字稿嗎?

鎖:我的創(chuàng)作習(xí)慣就是必須要有逐字稿,哪怕臨上臺前的一段時間,改了其中一句話,我也要在我的文檔里面改過來。即使再也不用這個稿子了,我也要給它改過來,這是我比較強迫癥的一件事。而且我的創(chuàng)作行為是,先做逐字稿,可以先不論質(zhì)量,一定要下地先排,演員先結(jié)合這個逐字稿排練,然后再修改逐字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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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你怎么看待“喜劇無素人”這句話?

鎖:這么說,來這個節(jié)目海選的有很多抖音上很厲害的網(wǎng)紅。他應(yīng)該逗笑過很多很多人,但是實際在工作坊的時候就被刷掉了。你說他們不行嗎?他們行,他們靠搞笑在網(wǎng)絡(luò)世界混得風(fēng)生水起,但一到大舞臺就吃力,甚至連話都說不明白,臺詞都是結(jié)巴的。我一開始覺得搞笑是沒有門檻的,因為現(xiàn)在是自媒體盛行的時候,很多人都會覺得,我關(guān)注這個抖音博主都比你這個搞喜劇的好笑。但是放到一個舞臺上,他們都自己放棄了,大部分來的時候讓連續(xù)演十分鐘,演不明白,這個是很致命的事情。所以后來真正了解到了,喜劇確實是有一定門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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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10期 總第810期
出版時間:2024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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