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 | 朱利安·奧培 行走者的催眠魔法

稿源:南方人物周刊 | 作者: 蒯樂昊 日期: 2021-03-11

“我看到埃及、希臘和亞述的廊柱飾帶也使用這種大步,他們把側(cè)面的圖形作為一個強大的動態(tài)主題。側(cè)面的行進者在視覺上非常明顯,結(jié)合了人類的力量和動物的優(yōu)雅動態(tài),正是這個大步流星的身影,使我放慢了速度,使我以一種自然和無休止的隨機方式來組合圖形”

本刊記者 ?蒯樂昊 ?發(fā)自上海 ?

編輯 ?雨僧 ?rwyzz@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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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英國當代藝術(shù)圈中最具影響力的藝術(shù)家之一,朱利安·奧培(Julian Opie)對于他的中國觀眾來說并不陌生。就算你叫不出他的名字,你也多半看過他的作品:簡約的LED裝置上,一個被抽象成最簡單線條的人正在跑步或走動,節(jié)奏均衡,無始無終,似有魔力吸住你的目光。

2020年秋天,朱利安·奧培在上海四處開花,那些側(cè)面行進著的單線條小人兒到處開跑,里森畫廊、靜安雕塑公園、浦東外灘和西岸都展出了他的作品。這些被高度提煉的形象,雖然只有線條和色彩塊面,但卻神奇地讓人聯(lián)想起古埃及浮雕、羅馬半身像、波普藝術(shù)和日本漫畫里那些共性的東西,那些蕓蕓眾生匯合在一起的最大公約數(shù)。連那種步頻和節(jié)奏,都讓人感受到了某種催眠的屬性,類似催眠師掏出的搖晃的鐘擺,目的就是為了勾連你的目光讓你深陷其中。

當然奧培的創(chuàng)作不限于此,他在玻璃上使用噴墨,創(chuàng)作鋁制畫和電影動畫,抑或在墻上使用乙烯基或創(chuàng)作石制馬賽克。他制作雕塑,那些巨型頭顱也沿襲了他一貫的幽默感,他們簡單而困惑,仿佛一瞬間被石化的現(xiàn)代人。這也是他創(chuàng)作的魅力所在,他道出了現(xiàn)代生活的困境:忙碌而沒有終點,重復而不知目的,活力四射又盲目而無意義,愉悅又不安,張揚個性又泯然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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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物周刊 ? 奧:奧培

人:聽說你在學生時代做過你的老師邁克爾·克雷格-馬丁的助手,而你能成為他助手的原因是因為你們倆都是色盲,這是真的嗎?對于一個以視覺為生的人,色盲意味著什么?

奧:我是一個臨床意義上的色盲,這令人沮喪。我不得不去尋求“正?!比说膸椭詤^(qū)分膚色是綠色的?或者天空是紫色的?然而,我只看到我所看到的,無法與其他任何東西相比。我想我的調(diào)色板可能比你們的更有限,但這能幫助我把世界分成不同顏色的區(qū)域。顏色對我來說反而變得更突出,我只是比大多數(shù)正常人花了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它們。電腦也幫了我很大的忙,我可以用眼睛滴入照片中的任何元素,然后看到它的CYMK(色譜)合成。在最近的作品中,我一直在推動色彩的工作方式,并遵循了幾乎是數(shù)學的系統(tǒng),把顏色從一個僅僅是描述的角色,變成了一個更積極、更定義性的繪圖角色,讓顏色成為繪畫而不是填充。

Julian Opie里森畫廊展覽現(xiàn)場,2020 圖/里森畫廊提供,攝影師/Alexssandro Wang

人:你制作那些動態(tài)的行走、慢跑中的人們時,怎樣的步頻、速度最能吸引人們的目光?你對此有過專門的研究嗎?我試過長時間凝視你作品中慢跑的人,最后我感覺那兩條腿的擺動,像極了催眠師的鐘擺。

奧:我看到埃及、希臘和亞述的廊柱飾帶也使用這種大步,他們把側(cè)面的圖形作為一個強大的動態(tài)主題。側(cè)面的行進者在視覺上非常明顯,結(jié)合了人類的力量和動物的優(yōu)雅動態(tài),正是這個大步流星的身影,使我放慢了速度,使我以一種自然和無休止的隨機方式來組合圖形。

《Old Street》June 1.,2020 圖/里森畫廊提供

人:經(jīng)你提純的影像,不管是動態(tài)還是靜態(tài),都極度簡單,包括你的繪畫,你畫風景就沒有人,畫人就沒有背景,你做減法的終極標準是啥?

奧:以我這個年紀來說,我?guī)缀跻呀?jīng)嘗試過各種組合,但我傾向于遵循這樣一個規(guī)則:如果你不需要,那就放棄吧!

無論如何,做決定和選擇都很困難,所以堅持的要點是,要設(shè)一個有用的限制。觀眾的眼睛和注意力只被吸引在你想讓他們被吸引的事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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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你的作品,無論其形式如何立體,最終都呈現(xiàn)出一種二維的效果,這是你刻意為之的嗎?

奧:真的嗎?我一直覺得我首先是一個雕塑家。對我來說,沒有任何藝術(shù)品存在,直到它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并且站立、傾斜或懸掛。每幅平面繪畫都有其深度、表面和材質(zhì)。也許你引用的平面圖像,讀作一個符號,或陰影、或象形文字。我感知一個圖像,然后通過我的過程,把它從世界中提取出來,并作為語言,重新構(gòu)建到世界之中。我們看到的是視網(wǎng)膜上倒轉(zhuǎn)的平面投影。形象是一種把戲,一種魔法,這一點眾所周知。我收集石器時代的手工工具,我們的祖先在50萬年前制造了成千上萬的梨形燧石,這也許就是最初的繪畫——想象一下這些燧石周圍石頭的形狀。一幅畫就是這樣從世界上提煉出來,然后再被雕刻回去。

Julian Opie里森畫廊展覽現(xiàn)場,2020 圖/里森畫廊提供,攝影師/Alexssandro Wang

人:這次你的作品會在上海的不同地方展出,比如靜安雕塑公園和浦東外灘,每次你的作品進入到公共空間,尤其是街頭,都會跟周圍發(fā)生有趣的關(guān)系。

奧:我總是很樂意在任何地方向任何人展示我的作品。我喜歡在畫廊和博物館里展示,在那里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作品上,包括建筑都在為作品服務,但這只是觀看藝術(shù)的一種選擇,而且是新近的發(fā)明。在過去,人們在城堡、教堂、宮殿、洞穴、寺廟和長廊里看到藝術(shù)。如今,城市街道、雕塑公園、購物中心、醫(yī)院和監(jiān)獄都成了人們的選擇。我的大多數(shù)作品都沒有一個特定的家,但是我用展覽和項目作為環(huán)境來測試它們的效果,測試它們在現(xiàn)實中看起來是什么樣子。我將我的作品投射到我頭腦里可能的環(huán)境中,我也會使用電腦和建模來幫助完成這個過程:背景、視角、環(huán)境和氛圍都很重要。

將一件作品放在城市街道上,意味著它需要被快速地看到和理解——通常是從多個角度被看到。而把一件作品放在公園或者大廳,則意味著可以讓觀看者有一個較慢的體驗。制作戶外作品時,材料的選擇變得非常有限和具體,但與環(huán)境的共鳴,使這種妥協(xié)變得值得。

公共藝術(shù)總是強加于人,就像在海灘上大聲播放的收音機。我覺得用快速閱讀的感覺和愉快的參與程度來贏得人們的好感是很重要的。我的畫中人顯然也是路人,真正的行人路過這些行走著的畫中人。我試圖創(chuàng)造一種愉快而有意義的體驗,同時不破壞環(huán)境。我花很多時間參觀倫敦周圍的紀念碑,大多是19世紀的、青銅色的,它們似乎融入了建筑,成為了城市的一部分。古代的雕像通常具有這樣一種性質(zhì),仿佛是建筑的一部分,它們是存在于人類和石頭建筑中間位置的某種東西,并且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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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10期 總第810期
出版時間:2024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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