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很多次地看見過他們，但你是否看見過他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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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運工、洗車工、保潔員、保安、環(huán)衛(wèi)工、快遞員、外賣騎手……他們在城市中隨處可見，卻也積年累月不被人看見，他們擁有一眼就能辨別的身份，卻也是城市中的無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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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愛寫作的北京家政女工范雨素曾說過：“人生是顆菜籽命，落到肥處是棵菜，落到瘦處是根苔。苔長大了是草，草長大了是竹。無論處于何種境地，都坦然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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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城市一角的他們，正在坦然面對的，又是什么樣的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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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隨叫隨到的搬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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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點，零下十五度的吉林。天還沒亮，大多數(shù)人還在被窩里酣睡，趙鑫的一天已經(jīng)拉開了帷幕。給妻女準(zhǔn)備好早餐后，他匆匆忙忙出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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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在早上六點前趕到兼職的花店，開始一天的工作：搬花卸花、裝水換水、打掃衛(wèi)生，還要幫忙收拾花枝花葉——花店里的員工是幾個年輕的小姑娘，力氣活自然都落在了趙鑫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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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春節(jié)不到一個月，花店的生意越來越忙，但跟之前的工作比起來，趙鑫已經(jīng)很滿足?！袄凼抢埸c，但起碼能呆在屋里，比在外面挨冷受凍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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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鑫是永吉縣岔路河鎮(zhèn)人，四年前在表哥的婚禮上認(rèn)識了現(xiàn)在的妻子，于是離開家鄉(xiāng)來到吉林市區(qū)打工。農(nóng)村出身的他沒有固定工作，平日就在市里四處奔波、干點力工，“搬運裝卸、砸墻扛沙，有啥干啥、隨叫隨到?！?/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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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一來，整整兩個月，趙鑫沒有接到一單活，每天只能呆在家里做飯、干家務(wù)。雖然能陪著老婆孩子，但他絲毫沒有悠哉享受生活的心情。屋漏偏逢連夜雨，獨居鄉(xiāng)下的老父親又因為一場車禍導(dǎo)致肋骨骨折，加上常年高血壓，身體大不如前。眼看著家中的積蓄即將見底，趙鑫陷入了焦慮不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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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鬧心的是，手機攝影頭在這時壞了，健康碼掃不出來，也沒法人臉識別，好不容易接到的活，保安卻攔著不讓進(jìn)，趙鑫因此被投訴了好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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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一周前，他接到了花店的這份兼職工作，能一直干到過年。對趙鑫而言，這已經(jīng)是一份可遇不可求的“穩(wěn)定”工作：這意味著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里，他大部分時間都能呆在溫暖的室內(nèi)，不用再置身砂石和塵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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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鑫說道，這份工作是敏姐介紹的。敏姐叫于紅敏，是平安人壽吉林中支的一名員工。早年做婚禮策劃時，她認(rèn)識了前來兼職的趙鑫。一來二去，她發(fā)現(xiàn)這個小伙子干活勤快能吃苦，便時常給他介紹些零工。疫情最為嚴(yán)重的時候，得知趙鑫一家沒有收入，于紅敏還給他送去了生活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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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和女兒的難得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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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鑫一家也將敏姐視作恩人。日子雖然艱難，但來自身邊人的善意就像冬日里的縷縷暖陽，讓他感受到了吉林這座城市的溫暖。而于紅敏也從未忘記過這個生活中無意中看見的普通人，當(dāng)?shù)弥瘓F的“讓愛回家”公益活動可以幫助城市中有需要的務(wù)工者時，她第一時間就給趙鑫報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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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于紅敏看來，萬丈高樓平地起，城市每一棟高樓大廈的背后，都有著無數(shù)像趙鑫一樣的普通英雄在默默無聞地付出。他們身上的赤子之心，是關(guān)愛家人想要創(chuàng)造更美好生活的心，也是辛勤工作付出，想要創(chuàng)造價值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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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會記住為它付出的普通英雄，而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也應(yīng)當(dāng)去看見、去了解這些普通英雄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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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洗車店里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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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雨鑫是在一家洗車店看見申忠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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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她剛剛?cè)肼毱桨踩藟垡荒?，得知了集團總部有“讓愛回家”這樣一個公益活動，于是她迅速發(fā)了條朋友圈，想看看能不能幫到有需要的人。很快，在朋友的介紹下，她前往洗車店認(rèn)識了申忠浩，一個來自甘肅岷縣，卻已經(jīng)在上海打工了五年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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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忠浩工作的洗車店開在楊浦區(qū)，每天早上七點上班、晚上七點下班，即便是周末也幾乎從不休息，一年下來只在春節(jié)期間放半個月假。一個月掙三千五，除了給自己留下一千塊生活費，其他錢全都匯回了家里?！拔腋艿苌塘亢昧耍粼诩亦l(xiāng)照顧父母，我就外出打工掙錢養(yǎng)家?！?/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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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到天黑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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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像申忠浩這樣年輕的洗車工并不多。畢竟是個機械性的枯燥工作，一天下來常常累得連胳膊都抬不起來。路上的車越來越多，愿意干洗車這個活的人卻越來越少。尤其是最近快過年了，申忠浩經(jīng)常忙得連坐下來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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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忙于工作，申忠浩沒有機會結(jié)識新朋友。倒是常來洗車的客人愛和他嘮上幾句，一旦沒在店里看見他，還會詢問老板，關(guān)心他是否身體不舒服——在老客人的眼中，這個年輕人雖然沉默寡言，但洗起車來卻認(rèn)真負(fù)責(zé)，一點都不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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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車店是門小生意，里里外外只有四個人，老板、老板娘、申忠浩和帶他來的老鄉(xiāng)。但正是這個小小的洗車店，讓申忠浩在距離老家2000公里的繁華大都市里，感受到了一絲家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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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不舒服的時候，老板會給申忠浩買藥，讓他好好休息，帶他去醫(yī)院看??；逢年過節(jié)，老板也會招呼著大伙一塊外出吃頓大餐；店里每年還會給申忠浩過生日，一回也沒有落下……也包括像這次一樣，通過在這個城市中認(rèn)識的朋友的層層傳遞，作為讓愛回家項目志愿者的張雨鑫找到了申忠浩，并幫他報名參加了本次公益活動，領(lǐng)取一份補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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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這種時刻，申忠浩心里都暖烘烘的。就好像他剛來上海的時候，就聽說了迪士尼樂園開業(yè)了，雖然沒有去過，但聽別人講起的時候，隱約覺得這是自己跟這座城市的聯(lián)系，這讓申忠浩覺得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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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下，每一個新認(rèn)識的朋友，每一份傳遞的善意，每一顆赤誠相見的心，都讓申忠浩跟城市的這份聯(lián)系更加堅實地扎根，撐起一個普通年輕人在城市的務(wù)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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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扛起苦難的保潔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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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普通人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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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五月之后，林勝安的生活塌了一半的天。和自己相守了大半輩子的妻子被檢查出肺癌，經(jīng)過幾輪化療，她體內(nèi)的癌細(xì)胞依然出現(xiàn)了轉(zhuǎn)移和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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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從事的是家政保潔服務(wù)，春節(jié)前后本來應(yīng)該是一年之中最為忙碌的時期，但2020年的疫情卻讓整個家政行業(yè)遭遇了寒冬。妻子接不到單，林勝安的工作也停滯了。好不容易等到經(jīng)濟環(huán)境逐漸回暖，一切期待又隨著妻子的倒下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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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維持家庭，再三考慮之下，林勝安辭去了原來拿死工資的工作，接過妻子的班，成為了一名家政保潔員，希望多干一點，多掙一點。但在家政保潔工作中，男性的性別讓他一開始曾四處碰壁。后來是許多妻子原來的老主顧得知了他們家的情況，紛紛主動聯(lián)系林勝安，讓他繼續(xù)為自己家提供保潔服務(wù)，這讓林勝安感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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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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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事家政保潔工作后，林勝安發(fā)現(xiàn)，許多雇主的觀念也在發(fā)生轉(zhuǎn)變。他們對上門的保潔員越來越尊重，甚至還備上熱茶招待；得知妻子生病的消息后，有些雇主還會私下給他多塞一點錢，叮囑他好好照顧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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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做家政的，經(jīng)?？匆妱e人一大家子都是團團圓圓的，再想到自己家，心里就特別難受。”林勝安也曾抱怨過上天的不公，不明白命運為何總在捉弄自己這個貧窮的家庭。然而，年過半百的他還是扛起了苦難，不肯向命運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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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多忙，每天中午林勝安都得趕回家里，給患有智力障礙的兒子做飯——他今年已經(jīng)19歲了，生活仍然無法自理。每天下班后，林勝安會立刻趕到醫(yī)院 “換班”，讓照顧妻子的女兒回家休息、同時照顧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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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勝安沒有別的愿望，只希望妻子能好好的，一家人可以好好的。他心中一直記著一件小事，那是去年的中秋節(jié)，鄰居特地送來了月餅，給他們一家打氣。現(xiàn)在，面對平安志愿者孫瑾帶來的關(guān)于“讓愛回家”公益項目春節(jié)補貼金的消息，林勝安回想了一會自己的人生，說：“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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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拿到這筆補貼金，你們會怎么用？面對提問，他們作出了這樣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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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鑫說，先給女兒買套過年的新衣服，再請敏姐吃頓飯，感謝她這些年給予自己的幫助和溫暖；申忠浩說，會把錢全都寄回家，給家里辦點年貨；林勝安則說，得給老婆買些營養(yǎng)品補補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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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鄉(xiāng)背井的生活雖然不易，所幸在外打拼的路途上總有溫暖。來自鄰居的一塊月餅，來自雇主的一包感冒藥，來自陌生人的一聲問候……種種細(xì)小的善意匯聚到一起，便構(gòu)成了這個城市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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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理應(yīng)被城市所溫暖，因為他們正是給城市帶去溫暖的人。生活重壓之下，這些閃動著微光的小人物依然心懷赤誠地去擁抱生活，傳遞著生生不息的溫暖和希望。正是一個個趙鑫、申忠浩、林勝安們的故事，書寫了中國城市的日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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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一起，向所有基層勞動者致謝！中國平安聯(lián)合中華社會救助基金會、深圳市慈善會共同發(fā)起的2021年“讓愛回家”公益項目正在進(jìn)行中，公眾可以通過線上“打榜”助力，了解他們的故事，聆聽他們的聲音，讓全社會都來關(guān)注、關(guān)懷城市務(wù)工群體，也讓更多的光從這次活動中透進(jìn)來，照亮這些普通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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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三位務(wù)工者姓名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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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10期 總第810期
- 出版時間：2024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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